血顺着掌心往下淌,一滴一滴砸在地砖上,没被吸走。
我低头看了眼伤口,裂口比刚才深了点,边缘发紫,像是有东西在往里钻。阿骨打蹲在旁边,尾巴绷得笔直,爪子抠着地板,眼珠子都不敢眨。
“昭哥……这血不对劲。”他声音压得低,“带魔气,但又不纯,像是……被什么东西污染了。”
我没吭声,把断剑从地上拔起来,剑身还沾着我刚才抹的血。裂痕里的光闪了闪,又灭了。
封印在反扑,但它现在顾不过来修复我,只能勉强压着那股火。正好。
我用另一只手在剑刃上划了道口子,血刚冒出来,就往掌心那道裂口里流。两股血碰一块,没融合,也没排斥,就那么僵着。
“行了。”我把剑插回腰侧,“它修不了我,也拦不住我。”
阿骨打急了:“那你还让血流?万一被人看见——”
“看见就看见。”我冷笑,“他们以为我受伤了,才不会想到我在往前走。”
我站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灰。袖口破了个洞,手指头露在外面,血还在滴。
“别传消息。”我盯着他,“茶话会照常开,但谁也不准提我这伤。越安静,他们越猜不透。”
阿骨打张了张嘴,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把尾巴卷上来,挡了挡我滴血的手。
我甩开他,往外走。
外头天刚亮,街上人不多,但已经有挑担子的小贩在吆喝。我顺着墙根走,路过一家茶馆,门口挂着破布帘子,里头坐着几个穿旧皮甲的低阶魔法师,正喝着粗茶吹牛。
“你们听说没?”一人压低声音,“昨儿夜里,城西妖气冲天,十来个黑衣人围攻一个少年,结果全被烧成了灰!”
我脚步顿了顿。
“谁啊?圣院出来的?”
“楚家三少爷!”那人一拍桌子,“楚昭!血瞳燃火,一念焚城!我表哥的邻居的丈母娘亲眼看见的,说那火静得吓人,没声没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化成烟了!”
我挑了挑眉,掀帘子进了茶馆。
里头烟味混着汗臭,几个人正说得兴起。我找了个角落坐下,招手要了壶最便宜的茶。
“楚昭?”另一人嗤笑,“那废物能点着火柴就不错了,你还让他焚城?”
“你懂个屁!”先前那人急了,“我三舅妈的干儿子就在现场!说那楚昭眼神都变了,红得跟血浆似的,手里那把破剑一挥,火就出来了!”
“静火。”我突然开口。
几人一愣,转头看我。
“你说那火,是静的?”我端起茶杯,吹了口气,“没动静,却能把人烧成渣?”
“对对对!”那人激动了,“就是那样!你怎么知道?”
我没理他,转头看向角落里一个穿灰袍的魔法师。他一直低着头,但刚才我说“静火”两个字的时候,他眼皮跳了一下。
而且他的瞳孔,闪了道绿光。
我笑了。
“扯淡。”我放下茶杯,声音大了点,“楚昭?那草包连魔法阵都画不圆,昨儿他还在赌坊欠了一屁股债,哪来的本事焚城?”
“你——!”那人拍桌要骂。
我抬手,指尖在桌底轻轻一划。
一道红得发黑的火线掠过木板,无声无息。整张桌子突然塌了半边,几人连人带凳摔在地上,茶水泼了一地。
我没看他们,起身往外走。
经过那灰袍人时,我故意放慢脚步。
“有人在炒我。”我低声说,“但炒得太狠,就不像是捧了。”
他没动,但我听见他呼吸停了一瞬。
我走出茶馆,阳光照在脸上,有点刺。
阿骨打已经在街口等我,见我出来,立马凑上来:“咋样?”
“有人在传。”我说,“而且传得有模有样。”
“谁干的?萧家?”
“不像。”我摇头,“萧景珩要是想动我,不会用这种明面捧杀的路子。他喜欢暗地里捅刀,让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圣院?”
“谢无赦那疯子要是知道我用了神降,早就杀上门来了,哪还等得及编故事?”
我眯起眼,回忆昨夜。
我是在城西废弃药铺外杀的那只偷袭的雪妖,当时确实有几个乞丐在附近翻垃圾。我用静火一招秒了它,火没扩散,也没声势,按理说不该被人记住。
可现在,连“血瞳焚天”这种词都出来了。
“是有人想借我的名头造神。”我冷笑,“问题是——谁需要一个‘英雄’?”
阿骨打挠了挠头:“要不……我去把那几个乞丐抓来问问?”
“别抓。”我说,“去‘请’。别弄死,我要知道,是谁教他们说话的。”
他点头,转身要走。
我忽然叫住他:“等等。”
他回头。
“我掌心的血,还在流。”
他一愣。
“这意味着封印松了。”我看着手,“它压不住我,但也没完全断。这种时候,最容易被人钻空子。”
“你是说……有人在试探你?”
“不止。”我抬眼看向远处圣院方向,“是有人想把我推出去,当个幌子。”
阿骨打没再说话,默默转身走了。
我站在街口,风吹得袍子猎猎响。
掌心的血还在滴,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我忽然抬高声音,对着空气说:“传我楚昭威名?好啊,让他们传——传到天上去,看能不能把天传塌。”
说完,我转身往回走。
刚拐进巷子,手指一弹,一道静火无声掠出,打在墙缝里一根几乎看不见的蛛丝上。
丝线瞬间汽化,没留下半点痕迹。
我推开门,进屋。
门一关,我立刻压低声音:“阿骨打,今晚茶话会照开。我要知道,城里哪些人突然变富,哪些家族换了守卫,哪些地方多了陌生人。”
我盯着掌心的伤口。
血还在流。
这次,我没去管它。
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慢慢走远。
我靠在门后,听见屋檐上有轻微的摩擦声。
抬眼,一只蜘蛛正顺着丝线往下爬。
它爬到一半,突然僵住。
然后,从内部烧了起来。
黑灰飘落,像一粒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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