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王复生请老领导和老李吃完饭回来,因为喝了酒,找的代驾,一路上那个代驾很健谈。
“哥,你的车多少钱买的,真带劲。”
“哥,你住的地方挺偏啊?”
“哥,路真黑啊,你以后开车一定要小心一些。”
“哥,别墅是你的啊,一看你就是成功人士。” “哥,那个男的是你的管家吧?长得挺磕掺。”
王复生一下子惊醒了:我好像没有管家。于是他把头伸到外面看了一眼,老周正站在槐树下,冲着他点头。
“行了,就停这儿吧。”他吩咐道。 代驾听后,依言把车停到别墅门口。 “哥行程结束,祝你愉快。
”代驾说完,结了单,从车后备箱里拿出自己小电动车,和王复生打了招呼,骑车走了。
老周微笑着走了过来:“现在是不是该叫你王部长了?”
王复生用手搓了搓脸:“啥都一样,你来啥事?进来坐坐吧。” 老周点点头,跟着王复生进了他的家,柳七娘正在家里等着他,看到王复生带着老周来了,忙请老周坐下,端上了茶水。
老周道了声谢,拿起茶杯品了一口,赞了两声,就放下茶杯,微笑着看着王复生。
“老周,啥事?又有活了?”王复生问道。
老周点点头,拿出自己的破手机,点开一个网址,递给王复生,王复生抻过头,看着内容
王复生坐在别墅的沙发上,手里捧着老周的破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脸上。柳七娘端来一杯醒酒茶,茶香袅袅,却压不住他内心的寒意。
原来是在某处山里,建一条马路的时候,老周的声音低沉,工人们挖出了第一具尸骨。那是个小孩的骨架,手里还攥着一枚铜钱。
王复生滑动屏幕,看到一张照片:漆黑的夜色中,挖掘机的铲斗下堆着森森白骨,月光照在上面,泛着惨白的光。
后来呢?他问。
后来就出事了。老周抿了一口茶,第一个出事的是挖掘机司机。他说每天晚上都能听见小孩的哭声,后来有一天,他开着挖掘机,突然看见挡风玻璃上爬满了小孩的手印......
老周点开另一张照片,是一个临时工棚。棚顶塌了一半,地上散落着被撕碎的被子。
这是第二个出事的地方。老周说,工人们晚上睡觉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他们以为是野兽,结果一开门,看见几百个黑影站在月光下,身上还冒着烟,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王复生感觉后背发凉:然后呢?
工人们吓得跑回工棚,结果第二天早上发现,棚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撕碎了。老周叹了口气,最可怕的是,那些被撕碎的被子,上面全是焦黑的手印。
柳七娘忽然开口:那些亡魂,很多是被火烧死的。
老周继续往下翻,屏幕上出现一份泛黄的县志照片。
这是当地的县志,他说,上面记载了那场惨案。土匪烧毁了整个镇子,一千多人全部葬身火海。因为山路被毁,没人敢去收尸,那些尸体就这么烂在了山里。
王复生握紧拳头:这帮畜生!
更可恨的是,老周的声音更低了,那些土匪为了掩盖罪行,把镇子的入口用山石封死了。那些逃出来的人,也被他们追上杀死。所以这一千多人,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只有在远处的山里采药的一个药僮发现了这些,才传出去的。
老周点开一段视频,画面摇晃得厉害,像是手机拍的。视频里,一个工头正在训话,突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镜头转向他,只见他脸色惨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你们......你们看......工头的声音颤抖。
镜头转向他指的方向,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远处的山坡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影。他们身上冒着烟,像是刚从火场里爬出来。
快跑!有人尖叫。
画面突然剧烈晃动,接着是一片漆黑,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老周收起手机,看着王复生:这些亡魂被困了两百多年,怨气极重。阴司派我来处理,但我不能直接干涉阳间的事。
王复生皱眉:所以你要我帮忙?
老周点头:你是活人,又是走阴人,最适合处理这件事。
柳七娘忽然开口:郎君,那些亡魂需要超度。
王复生沉默片刻,站起身:好,我去。
王复生敲开林安琪办公室的门时,她正在批阅文件。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的办公桌上,将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请假?林安琪抬起头,钢笔在指尖转了一圈,理由?
王复生犹豫了一下:有点私事,要去趟山里。
林安琪放下钢笔,目光锐利:山里?
王复生摸了摸鼻子,有个朋友遇到点麻烦,我得去帮忙。
林安琪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是那个,还是那个?
王复生一愣:什么这个那个的......
算了,林安琪摆摆手,去吧,记得带手机。
王复生刚走出办公室,裴砚卿从林安琪办公室门口的拐角处闪出来,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楚道长,机会来了......
……
五个小时后,王复生的车停在一家破旧的小旅馆前。旅馆的招牌歪歪斜斜地挂着,上面写着平安旅馆,但看起来一点也不平安。
老板,还有房间吗?王复生推开吱呀作响的玻璃门。
柜台后面探出一个秃顶的脑袋:有有有!老板搓着手,几位?
嗯两位,王复生掏出身份证,住一晚。因为五更琉璃正站在门口,好奇的看着这个有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招待所风格的小旅馆
老板一边登记一边絮叨:以前这儿可热闹了,施工队天天住满。现在倒好,停工了,连个鬼影都没有......他突然意识到说错话,赶紧闭嘴。
王复生装作没听见:前面路况怎么样?
哎呀,车开不进去了,你得步行,不过我建议您可别往前走了!老板压低声音,听说里面闹鬼,工人们都吓跑了。
王复生笑了笑:我就是来考察的,看看能不能复工。
老板摇摇头,心里说考察个屁,哪有考察带着女朋友的,但他还是说:年轻人,听我一句劝,别去。前几天还有个探险网红进去,结果......他欲言又止。
结果怎么了?
结果就再也没出来。老板神秘兮兮地说,“搜救队找了三天,连根毛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王复生背着登山包走出旅馆。还从店里买了水和食物,五更琉璃跟在他身后,早就换运动装,长发扎成马尾,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女大学生。
郎君,前面就是施工区了。柳七娘的声音从腕牌里传来。
王复生抬头望去,一条勉强能看出轮廓的路蜿蜒进山。路两边堆着生锈的工程机械,像是被遗弃的钢铁怪兽。
走吧。他迈步向前。
山路崎岖,但能看出曾经被施工队平整过。路边的灌木丛里散落着安全帽和手套,偶尔还能看见破碎的矿泉水瓶。
这里阴气很重。五更琉璃忽然说。
王复生点点头:感觉到了。
越往里走,空气越冷。明明是初秋,却让人忍不住打寒颤。路边的树木开始变得扭曲,枝干像伸出的鬼手。
前面有东西。五更琉璃停下脚步。
王复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路中间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此路不通四个血红色的大字。
这是......他伸手摸了摸,转到后面看,又是四个大字:”回头是岸”。
“郎君,这里适合我,我先出来。”柳七娘说完,一团黑雾从腕牌里飘出,然后落地凝固成形,柳七娘变回人形。
王复生拿出罗盘,看到罗盘指针来回跳动。
“地磁不稳,问题不小。”柳七娘看到后说道。
王复生点点头:“继续前进。”
山道在石碑后陡然收窄,像被巨斧劈开的裂缝。王复生踩过满地碎砾,靴底碾碎的石灰岩发出细碎的呻吟。两侧岩壁泛着铁灰色,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仿佛被千万只虫蚁蛀空。风穿过孔穴时发出呜咽的哨音,忽远忽近,像是有人在耳畔抽泣。
五更琉璃忽然驻足,运动鞋尖挑起一截惨白的东西——是半根鸟类腿骨,骨节处还黏着暗红色的苔藓。
这里不该长血苔。柳七娘的广袖拂过岩壁,指尖沾了些许猩红粉末,阴气蚀土,腐物生红。
转过隘口,整片山谷猝然撞进视野。曾经被推土机犁开的山体裸露出层层叠叠的断层,岩层纹路扭曲如痉挛的肠管。施工队留下的钢架横七竖八地插在乱石中,锈迹斑斑的接缝处垂下藤蔓,藤上开满指甲盖大小的白花,花瓣边缘泛着尸斑般的青灰。
郎君看那棵树。柳七娘指向斜坡。
一株枯死的槐树斜插在岩缝里,树干布满焦黑裂纹,像是遭过雷击。最诡异的是树根——本该深埋土中的根须全部暴露在外,虬结成巨大的网状结构,每一根末端都黏着碎布片和骨渣,仿佛整棵树是被什么东西从地底硬生生拔出来的。
王复生蹲下身,罗盘在他掌心疯狂震颤。表盘玻璃映出头顶的天空,云层低垂如浸了脏水的棉絮,阳光穿过云隙时竟泛着铁锈色,把众人的影子拉长成扭曲的鬼魅。
五更琉璃紧盯着一块半人高的岩石——石面布满细密抓痕,顶端凹陷处积着黑褐色液体,像是凝固的血泊里泡着几颗兽牙。
越往深处走,死寂越浓重。没有虫鸣,没有落叶沙响,连呼吸声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王复生的登山杖戳进地面时,带出的不是泥土,而是某种絮状的灰白色物质,像是骨灰混着纸钱烧剩的残渣。
等等。柳七娘广袖突然暴涨,拦住二人去路。她俯身从碎石堆里拾起半块瓷片,釉面爬满蛛网纹,万历年间的青花,这里不该有墓葬。
山谷深处传来一声鸦啼,凄厉如刀划玻璃。可当众人望去时,只看到钢架上挂着的半截风铃,铃舌早已锈成烂铁。
与此同时,在王复生住过的平安旅店门口,停下了两辆SUV,从车上下来七个人,楚怀溟的灰袍下摆已沾满泥浆。他扶住旅馆掉漆的木门框,腕间缠着的五帝钱磕在生锈门环上,发出类似骨节摩擦的轻响。身后四道影子安静地渗进门槛,另外两个安静的守在车边。
老板,这个人吗?打头的林昭临叩响柜台,指节上的老茧在台面刮出沙响。拿出一张照片,照片的里的男人一脸欠揍的坏笑,正是王复生。
贺昭野靠在褪色的旅游地图前嚼槟榔,登山杖尖头有意无意地戳着地板裂缝。当他俯身吐渣时,后腰别着的尼龙绳滑出衣摆一截——那绳结样式分明是矿井里用的双环扣,却缠着几根新鲜的桃木枝。
柳昭白在等待应答时打开医药箱,酒精棉球滚落的声音清脆得过分。这个总带着温润笑意的男人,正用镊子将某种草药标本夹进泛黄笔记本,页脚密密麻麻的符号在昭白诊所印章下若隐若现。
陈昭晦的矿灯扫过楼梯转角,光斑在起皮的墙纸上停留太久。这个总佝偻着背的汉子,灯罩里焊着三棱镜片,折射的光晕恰好笼罩二楼最东侧房门。他磨破的解放鞋底还沾着镇卫生院废弃药瓶的玻璃渣,随着挪步发出细碎的碾轧声。
楚怀溟的铜铃响了一声,老板见到这几个人大吃一惊,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但这里也没什么可以抢的啊。他这个旅馆自从施工队撤了后,基本没什么客人,有的也是当地的村民偶然路过,这一次真的邪门了。
老板笑着说:“昨天刚在这里住过,今天早上就走了。”
林昭临问道:“几个人,从哪个方向?”
老板为难的看了一眼这几个人,当这几个人面容不善的看着他时,他咬了咬牙:“向西去了,说要进山里考察。还带着,一个妹子。”
林昭临的食指划过照片上王复生的笑脸,相纸在指甲下发出细微撕裂声:考察?带着女人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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