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杨锦荣开始不动声色地做准备。他会在周末陪梁绯月去逛母婴店，借口“帮同事参考”，却认真记下她驻足多看两眼的婴儿摇篮样式；会在睡前读育儿科普，偶尔故意念两句“新生儿要注意的事项”，观察她的反应。可梁绯月要么笑着打岔，要么说“现在案子还多，再等等”，始终没接话。
杨锦荣没急着催，只当她是还没做好准备。直到那天早上，他收拾卧室床头柜，无意间从抽屉最里面翻出一个药瓶——标签上“短效避孕药”几个字，像针一样扎进他眼里。瓶身已经空了大半，显然她已经吃了很久。
他捏着药瓶的手微微发颤，胸口像堵了块巨石。等梁绯月从浴室出来，看到他手里的药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为什么？我以为我们都在期待……你到底在想什么？”
梁绯月攥着毛巾的手发白，嘴唇动了动，却没立刻回答。沉默像潮水般涌来，杨锦荣的耐心一点点耗尽，语气也冷了下来：“你不想生孩子，为什么不跟我说？非要用这种方式瞒着我？我们是夫妻，连这点坦诚都没有吗？”
“我不是故意瞒你！”梁绯月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慌乱，“我只是……还没准备好。重案组的工作刚稳定，我不想因为孩子打乱节奏，而且……”
“而且什么？”杨锦荣打断她，眼底的失望越来越重，“是觉得孩子会影响你的工作，还是觉得，我们的关系还没到能要孩子的地步？”
这话戳中了梁绯月的心思，却也让她来了脾气：“我只是想等时机成熟！你从来都没问过我想不想要，就自己做了决定，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不想像个工具一样，为了‘生孩子’而生孩子！”
“我没考虑你的感受？”杨锦荣猛地提高声音，药瓶被他攥得咯吱响，“我陪你逛母婴店，看育儿书，处处让着你，你说案子忙我就没催过，这叫没考虑你的感受？你呢？你只会偷偷吃药，把我当傻子一样骗！”
争吵像失控的火焰，烧得两人都没了理智。梁绯月看着杨锦荣通红的眼，心里又委屈又生气，眼泪忍不住掉下来：“你根本不懂！我刚在重案组站稳脚跟，要是现在怀孕，不仅工作会受影响，还会被人说‘靠关系进来，到头来还是要回家生孩子’！我不想这样！”
“我不懂？我只知道，夫妻之间应该坦诚相待，而不是互相隐瞒。你连跟我商量的勇气都没有，这日子还怎么过？”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梁绯月所有的辩解。她抹了把眼泪，“过不下去就不过了！我回我爸那住！”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杨锦荣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手里的药瓶“啪”地掉在地上，滚到墙角。他颓然坐在沙发上，他从没想过，想要个孩子的心愿，会让两人闹到这个地步。
梁绯月开车回梁警司家时，眼眶还是红的。开门的梁警司看到她这副样子，吓了一跳：“绯月？怎么了？是不是锦荣欺负你了？”
她扑进父亲怀里，再也忍不住，哭着把避孕药的事和争吵说了一遍。梁警司拍着她的背安抚，等她情绪平复些，才叹了口气：“傻丫头，有话好好说啊，怎么还闹着回娘家？锦荣想要孩子，也是想跟你好好过日子，只是你们俩都太急了，没站在对方的角度想。”
“可是爸，我不想因为孩子放弃工作……”梁绯月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是带着委屈。
“我知道你的心思，”梁警司摸了摸她的头，“你在国外苦学那么多年，就是想证明自己。但锦荣也不是不让你工作，他只是没理解你的顾虑。你们俩啊，就是都把话憋在心里，才会闹成这样。”
而另一边，杨锦荣在空荡荡的家里坐了一下午。他看着茶几上梁绯月没喝完的半杯牛奶，看着阳台晾着的两人的衣服，心里越来越空。他拿出手机，想给梁绯月打电话，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又放了下来——他怕自己再说出伤人的话。
直到傍晚，梁警司的电话打了过来。“锦荣，”梁警司的声音很平静，“绯月在我这，你过来一趟吧。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好好说，别让孩子自己扛着。”
杨锦荣沉默了几秒，低声应道：“好，我马上过去。”
杨锦荣赶到梁警司家时，天色已暗。玄关处放着梁绯月常穿的米色平底鞋，鞋尖沾了点尘土，显然是下午匆忙回来时蹭的。梁警司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捏着个搪瓷杯，见他进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刚给你泡了杯茶，温着正好。”
杨锦荣坐下，目光不自觉往卧室方向瞟——门虚掩着，隐约能听到里面浅匀的呼吸声，想来梁绯月是哭累了睡熟了。
“绯月那孩子，看着大大咧咧，心里藏了不少事。”梁警司先开了口，声音压得很轻，怕吵到卧室里的人，“你刚才在电话里问我，她为什么对生孩子这么抵触，不只是怕影响工作那么简单。”
杨锦荣握着杯子，没说话，只静静听着。
“她不是我亲生女儿。”
杨锦荣猛地抬头，眼里满是诧异。
“二十多年前，我在一次扫毒行动里被她母亲救了，那时候绯月才三岁，后来她母亲对我说，说自己走投无路，求我帮忙照顾孩子。”
梁警司叹了口气，：“在后来我才知道，她母亲是倪坤的女人。倪坤当年在道上的名声你也知道，树敌太多，她母亲怕绯月受牵连，嘱咐我别让她知道身世，怕她被过去牵扯。我看着她长大，早把她当亲女儿疼，也从没提过这事。”
“她总觉得，靠关系、靠身份会被人看不起。”梁警司继续说，“在国外实习时，为了不被说‘靠养父铺路’，她熬了多少通宵查案，手上被嫌疑人划伤过，独自跟踪过贩毒团伙，这些她都没跟我说过，是我后来从同事那打听来的。”
“她怕现在怀孕，别人会说她‘走后门进重案组，到头来还是要回家生孩子’，不是不想跟你要孩子，是怕自己好不容易站稳的脚，又被‘身份’捆住。”梁警司看着杨锦荣，眼神恳切，“锦荣，她不是故意瞒你吃药，是她连自己都没理清心里的坎。有些事，得等她自己想通了、愿意说了，你再听，别逼她。”
“我知道了，爸。是我太急了，没好好跟她聊。”
“明天再跟她好好说吧。”梁警司起身，“客房给你收拾好了，今晚别回去了，免得她醒来看不见你，又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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