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也就是下午两三点钟的样子。天阴,无雨也无风。
老酒头斜躺在大槐树下的竹椅上,百无聊赖,不时地抓抓头发扣扣鼻屎,耸耸鼻子,似嫌弃又似回味。
段恒生也无所事事。今日心情好,不发癫,陪着老酒一起发呆,嘴里叼一根枯草,眼神迷离。
正在昏昏欲睡之际,就听到了咕噜咕噜声,一辆拖着一具尸体牛车缓缓走来。
送尸体的仍旧是那两个一身磨得灰旧涣白的青帽皂衣差役。一个高瘦一个矮小。这两人具体叫什么名字,段恒生不清楚,也不想了解,主要是这两货嘴上无德,有些让人嫌。
“老酒头、短(段)命鬼,出来接客来啦!”高个子差役老远就大呼小叫,像个经年老鸨猥琐十分。
“爹又给你送客人来啦!”矮个小差役桀桀桀地笑着补刀,“短命鬼,今晚又是你守夜吧?放心,今个儿的是个女客人,肤白貌美样儿俊,趁着你还没死,赶紧结束处子身,不然死了也后悔!”
“呸!兀那贼儿,胆敢戏弄本鬼帝!本鬼帝今晚即派十万鬼将鬼兵,诛你九族永镇九幽,受万世之苦!”段恒生大喝一声,摆立马步,手持枯草如缨枪,横眉立目,大声训斥两个差役。
“这短命鬼,不是被野狗掏了脑,就是被怨鬼吃了魂。”高个子差役摇头笑着问老酒头,“都一年多了,没个清白,傻里傻气的。”
“老酒头啊,你这傻徒弟越来越傻了。前些天还是仙庭大帝,今个儿变成鬼帝了。”矮个子差役嘴特别损,“眼看着是活不久了,别不是哪天你傻徒弟先死,来个白发人送黑发人,那真惨了。”
“我呸!你个小矬子死了我徒弟也不会死。”
老酒头朝矮个子翻了个白眼,并招呼傻徒弟段恒生过来搭把手。两人熟练地将死尸搬下车,放在停尸棚。段恒生随手点上三根香。
香、纸、蜡烛三件套按理要全上,这是对死者的尊重,但现在明显三缺二,因为唯二的两根蜡烛,一根被段恒生烧给你傅波,另一根被老酒头收了起来用着晚上照明。
“有香点就不错了,纸与蜡烛那是高级玩意儿,葬于此处的死鬼们不配享有。”这是老酒头说的原话。
但是段恒生不相信的,因为老酒头每次这样说的时候眼神都有些飘忽不定。因此,段恒生有理由相信是老酒头把纸与蜡烛的钱给贪墨了买酒喝。
但终归还买了香呢,心也没有全黑。段恒生心里说道。
几个人不理段恒生心中所想,只是不停绊嘴打屁,挖苦对方快乐自己,倒也是让这死气沉沉之地充满了欢声笑语。
平时难得见着活人,除了老酒头,段恒生这一年多时间也就见过高矮差役这两个活人。因而,段恒生也就不时凑个热闹,但大多情况下都会成为他们眼里的傻子和嘴里的笑料,成为这俩活宝的快乐源泉。
这是一天难得的快乐时光。
“走了。”高个子差役拍了拍牛屁股,老牛一扭一扭地拉着板车走了,识路,不用人管。
“短命鬼,今晚提起精神,别被女鬼给吸干了啊。”矮个子哈哈一笑,也跟着走了。
段恒生头也不回,朝那两货色竖了根中指,并在空中打三个圈。所有人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肯定不是好意思。这应该是傻子自己发明的专属动作。
段恒生拿起随尸文书看了起来。
这是一具不知名女尸,从云江上游漂流而下,停在云州城,被渔民捞上来送到官府。估计泡了三五日。女尸身着红妆嫁衣,疑似新嫁女子。
云州发文问了上游的县府以及上游的正州,皆回复无人失踪。好了,又是无人认领,赶紧扔到西山陵园乱葬岗,省得恶心。官府对这类事情处理,向来效率极快。
段恒生围着女尸一边转圈圈一边观察。女尸身装锦绣红嫁衣,发髻高挽,玉簪斜插,发间缀有细碎的珠花。是个面容姣好美女子,双颊轻扫一层淡淡的胭脂。但被水泡过变得肿胀松散,显得诡异非常。
他杀?自杀?奸杀?殉情?……这些皆不关我事。赶紧变成恶鬼给我加点,才是正事。段恒生暗道,然后撇了撇嘴,跑到远处的小溪流里泡澡搓身去除尸气。
搬了尸体不赶紧洗,极易被细菌病毒感染,分分钟嘎掉。老酒头之前是没有这个习惯的,但被段恒生软磨硬泡、威逼利诱之下也慢慢养成了习惯。
但老酒头作简化处理,只是洗洗手,理由是他没有扛尸。这是两人无数次交锋之后达成的妥协。听大傻子一句话,也没啥。这是老酒头的想法。
一番折腾,已是入夜。茅?房升起袅袅炊烟。土豆土豆还是土豆,无非是变着花样的烧土豆、醋溜土豆、凉拌土豆、土豆炖汤等等。总之精华不变、形式多变。这也是段恒生到这地之后发生的变化。之前老酒头一个人的时候,基本天天都是煨土豆,往火煻一扔,轻松搞定,很少动锅。
今天的是醋溜土豆丝,老酒头配着酒,再夹几粒花生米,生活美滋滋,不知不觉就自己把自己喝醉了,摇摇晃晃的走的床上酣然入梦。
“老酒头,老酒头。”段恒生喊了几声,没有听到回音,叹了口气,收拾干净碗筷,走出茅草房看了看天空。夜色不算晚,天上的云不知不觉已经散去,但没有月亮,只是繁星点点,如梦如幻。
看着没有月亮的夜空,又突然间想起那个遥远的天空、那个繁华的城市。
叹了口气,段恒生径直来到停尸棚。尸体静静地停在那里,无声无息。那三柱香已经点完,没了动静。一切都很安静。
段恒生取出草席,与女尸并席而睡,无井无波。
这是一个安静的夜晚。
晚安,玛卡巴卡!
晚安……那是不可能晚安的,火红的业务才刚刚开始!
午夜子时,段恒生沉沉睡去之际,耳边传来轻轻的呼唤声:
“公子,公子!”
段恒生猛然惊醒,看到一个身着红色嫁衣女子蹲在边上,在呼唤他。红衣女子身下一摊水渍,好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湿漉漉的,还一个劲的滴答滴答往下滴。
“业务来了!”段恒生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恐惧,而是业务来了。“我果然是天生的业务苗子,哪怕上辈子若是不死,我也能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段恒生内心深处狠狠地给自己点了个赞。
“死~~~嘶~~~是位小姐姐啊。我观你前庭圆润饱满气质温婉,却又眉目疏离唇薄色淡。虽福缘深厚,却又是短命之相,如此矛盾又能完美融合,奇也怪哉。”忽悠大师段恒生一秒速成相命大师,中间都不带过渡的。
女鬼哧哧一笑,“小女子没想到,如此荒野之地,竟会遇上一位年轻大师,也是有幸。”
相命大师段恒生微微掐指一算,抬头凝视女鬼,说道:
“小姐近日心有凄恐,故落水而逝,了心中难,了前生债;但来世却能无因果牵挂,可享福贵一生,平安一生,无恙而终。”
“公子说得真好。”女鬼赞叹道,“那我便撕烂你的嘴!”
女鬼怒吼一声,突然变脸,惨白阴森的十指如利爪,朝段恒生抓去。
段恒生大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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