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镜之海深处,那场因三曜初鸣而引发的法则风暴已然平息。被净化后的金行本源能量如同温顺的星尘,环绕在李铮周身,缓缓滋养着他此前激战留下的创伤,也进一步巩固着他与罡曜之间新生的联系。眉心的土黄符文、右臂的赤金印记与丹田内沉浮的寂曜源核,三者之间构成了一种微妙而稳固的三角平衡,流转不息,使得李铮的气息虽内敛,却仿佛与周遭的天地基石融为一体,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与深远。
他立于那片重归古朴厚重的暗金色“海床”之上,目光却已投向了无尽遥远的星海深处。三曜归位带来的短暂安宁并未让他松懈,反而因那一瞬间窥见的、其他曜体更加不容乐观的状态而心生紧迫。
“生曜……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其所在,必是生机近乎断绝之地。”李铮心中思忖,神识沉入三曜共鸣构建的那幅残缺宇宙法则图谱中,仔细感应着那代表“创生”、“演化”本源的生曜方位。那是一处极其隐晦、极其遥远的坐标,其周围萦绕的法则意蕴,充满了矛盾——既是生命起源的温床,却又弥漫着万物凋零的死寂,仿佛一片被冻结在时光中的、庞大无比的……生命坟场。
“万古青天……”一个古老的名讳自三曜共鸣的信息碎片中浮现,伴随着一丝苍凉与悲怆的意蕴。那便是生曜最可能的沉眠之地,一片传说中在太初时期曾孕育了无数强大生灵、演化出璀璨文明,却在某个未知纪元骤然失去所有生机,化为永恒死域的古老星域。
没有过多犹豫,李铮深知时间紧迫。他挥手将周围那团精纯的暗金本源能量收起,此物蕴含上古金行法则精华,无论是用于炼器、修炼还是日后修复罡曜本体,皆有妙用。随即,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融入了三曜特性的混沌流光,辨明方向,撕裂虚空,朝着那“万古青天”星域的方向疾驰而去。
跨星域的旅程漫长而孤寂。有了三曜之力护身,寻常的星空乱流、陨石带乃至一些盘踞在荒芜星域的星空巨兽,已难以对他构成威胁。他更多的时间,是沉浸在体内三曜之力缓缓运转的玄妙之中,体悟着寂灭、焚尽、恒定这三种看似对立、实则同属宇宙根基的法则如何在自己涅盘之道的统合下相生相济。
寂灭带来终结与宁静,为新生腾出空间;焚尽带来毁灭与净化,淬炼出更纯粹的本质;恒定则提供结构与承载,使轮回得以稳固。他的涅盘领域在这三种本源之力的滋养与磨合下,变得愈发深邃广博,那混沌色的光晕之中,时而有点点星火明灭(炎曜),时而有无形壁垒隐现(罡曜),核心处则永远是那吞噬一切的终极沉寂(寂曜)。
不知在虚空中穿梭了多久,当李铮感觉到前方星域的法则意蕴开始发生显着变化时,他知道,万古青天到了。
眼前的景象,与他去过的任何星域都截然不同。
没有炽热的恒星,没有燃烧的星云,也没有冰冷死寂的金属星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边无际、呈现出一种诡异“青碧”色的虚空。这种青色,并非生机盎然的翠绿,而是一种仿佛被时光凝固、失去了所有活力与温度的、如同巨大翡翠棺椁般的死寂之青。
视野之中,漂浮着无数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物体。有如同山脉般连绵、却通体由某种失去活性的木质脉络构成的浮空大陆,上面依稀可见早已石化、形态奇异的植物残骸;有仿佛被无形巨手捏塑过的、由五彩泥土固化而成的星辰,表面布满了干涸的河床与枯萎的海洋盆地轮廓;更有一些完全由巨大骨骼、甲壳拼接而成的、不知是何等庞然巨物遗骸的碎片,静静地悬浮在青碧色的虚空中,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当下的死寂。
整个星域,听不到任何声音,感受不到任何能量的流动,甚至连时间的流逝在这里都变得模糊而缓慢。一种极致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冷与空虚,无处不在。
这里,便是万古青天。曾经的生命乐园,如今的永恒墓园。
李铮收敛气息,小心翼翼地踏入这片死域。即便有三曜之力护体,那股弥漫在每一个角落的、源自生命本源彻底枯竭而产生的“绝对死意”,依旧让他感到一阵心悸。他的生机在这里仿佛成了异类,受到整个环境的隐隐排斥。
他尝试将神识探出,却发现神识在这里的消耗远超金镜之海,且反馈回来的信息充满了空洞与虚无,难以捕捉到有效的线索。生曜的波动在这里微弱到了极致,且似乎被这片星域本身的死寂意蕴所同化、掩盖,寻找起来难度极大。
他只能依靠三曜对同源之力那一点微弱的共鸣,如同在无边黑暗中寻找一枚特定的、即将熄灭的火星,缓慢而艰难地向前探索。
飞行在这片生命的坟场上空,所见景象触目惊心。他曾见到一片完全由某种巨型花朵化石构成的“花海”,那些花朵保持着绽放的最美姿态,却早已失去了所有色彩与生机,如同精美的琉璃工艺品,一触即碎。他曾路过一颗完全由鸟类骨骼堆积而成的“星辰”,那密密麻麻、形态各异的骨骼,无声地诉说着一场席卷整个星域的、突如其来的灭绝灾难。他还曾感受到一些区域残留着极其强大的、属于上古生灵的不甘怨念与执念,这些执念与死寂法则结合,化作了无形的诅咒与陷阱,足以让误入者的神魂永世沉沦。
期间,他也遭遇了此地特有的“生灵”——一些由纯粹死意与残留执念凝聚而成的诡异存在。有如同阴影般飘忽、能吸食生机的“噬魂幽”;有由无数枯萎藤蔓纠缠而成、散发着衰败气息的“枯木妖”;更有一些保持着生前部分形态、却完全由死寂能量构成的“亡灵古兽”,它们没有理智,只有对一切生者本能的攻击欲望。
这些存在实力不等,弱的仅相当于金丹元婴,强的甚至能达到化神层次。李铮不欲过多纠缠,多以身法避开,实在避不开的,便以蕴含寂曜之力的手段将其迅速净化。他发现,在此地,寂曜的“终结”意蕴对这些死意生物有着天然的克制,而炎曜的“焚尽”与罡曜的“恒定”效果则相对一般。
随着不断深入,李铮对这片星域的成因有了些许猜测。这并非自然的生命轮回,更像是一场波及整个星域的、针对生命本源的“大收割”或者“大诅咒”,使得一切生机在瞬间被剥夺、凝固,连轮回的机会都被断绝。能做到这一点的,其背后蕴含的力量,恐怕与黑渊脱不了干系,甚至可能涉及到更高层次的存在。
这一日,在他穿越一片由无数巨大蘑菇状化石构成的奇异区域后,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空旷”的地带。在那地带的中心,悬浮着一颗与众不同的“星辰”。
那并非化石,也非遗骸,而是一颗通体翠绿、宛如极品翡翠雕琢而成的、不过百里直径的微小星辰。星辰表面,光滑如镜,流淌着温润的绿色光泽,散发出一种与周围死寂环境格格不入的、微弱却无比精纯的生命气息!
而在那颗翡翠星辰的内部,李铮清晰地感应到了生曜那熟悉而微弱的波动!它就在那里!
然而,这颗翡翠星辰的存在,却让李铮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因为它并非安然沉眠,而是被无数粗壮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着的漆黑藤蔓,从四面八方紧紧缠绕、包裹!那些藤蔓并非实体,而是高度凝聚的、充满了腐朽、堕落与“掠夺”意蕴的黑暗法则显化!它们如同寄生在翡翠星辰上的毒瘤,不断抽取、吞噬着生曜那本就微薄的本源,并将一股股污秽的死意反向注入!
翡翠星辰的光芒在那些黑色藤蔓的缠绕下,明灭不定,仿佛一个垂死病人微弱的心跳,随时可能彻底停止。
而在那无数黑色藤蔓汇聚的源头,翡翠星辰的正上方,虚空之中,扎根着一株形态诡异、庞大无比的“植物”。
它有着类似古树的轮廓,树干与枝叶却完全由蠕动着的、粘稠的黑暗物质构成,表面布满了扭曲的、仿佛痛苦人脸般的纹路。它的根系并非扎入土壤,而是直接扎根于虚空,汲取着这片万古青天的死寂法则之力。它的树冠笼罩了方圆数千里,垂落下万千条正是那些缠绕翡翠星辰的黑色藤蔓!
这株黑暗魔树散发出的气息,阴冷、邪恶、贪婪,带着一种亵渎生命的极致恶意,其强度,赫然达到了炼虚巅峰,甚至……隐隐触及合道的边缘!
它便是黑渊安置于此,专门负责侵蚀、吞噬生曜本源的爪牙!
似乎是感应到了李铮这个“生者”的靠近,那株黑暗魔树庞大的树干上,那些扭曲的人脸纹路齐齐转动,无数双空洞而充满恶意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他!
万千条黑色藤蔓,如同被惊动的毒蛇群,暂时放松了对翡翠星辰的部分缠绕,调转方向,带着撕裂虚空、腐化万物的恐怖气息,朝着李铮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无比的精神冲击,混合着绝望、死寂、诱惑堕落的负面意念,如同无形的潮水,轰向李铮的识海!
“闯入者……成为……养料……”
冰冷的意念,直接在李铮神魂中响起。
最终的对决,在这生命的终末之地,骤然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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