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点幽绿色的光芒，如同地狱敞开的门户，冰冷地镶嵌在无尽的黑暗里。水面下，巨大阴影带来的压迫感如同实质，搅动着水流，也搅动着三人濒临崩溃的神经。刺骨的河水此刻仿佛沸腾，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着危险。
萧断岳将罗青衣死死护在身后，他那庞大的身躯因紧张和寒冷而微微颤抖，双拳紧握，骨节发出咯咯的声响，面对这未知的、体型远超想象的庞然大物，他那身蛮力第一次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罗青衣靠在他背上，脸色比之前中毒时还要惨白，她急促地喘息着，并非因为伤势，而是源于一种面对天敌般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
丁逍遥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冰冷的河水似乎让他脑中的混乱意念都暂时冻结了。恐惧无用，绝望更是通往死亡的捷径。他死死盯着那两点幽绿的光芒，回忆着刚才水下那惊鸿一瞥的触感——滑腻、冰冷、带着一种古老的腥气。
“它没立刻攻击……”丁逍遥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水流声掩盖，“它在观察……或者，我们在它眼里，太小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对于如此庞大的生物，他们三人或许真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小点心”，不值得立刻发动雷霆一击。但这绝不意味着安全，猫捉老鼠的戏耍，往往更加残酷。
“不能待在水里！”萧断岳低吼道，声音因紧张而沙哑，“必须上岸！”
“岸在哪？”丁逍遥反问，目光却从未离开那幽绿的光芒。他在观察，观察那光芒的细微变化，观察水面波纹的规律。
突然，他注意到一个细节。那两点幽绿光芒的位置，始终保持在离水面数米的高度，并未随着水下的暗流涌动而大幅度起伏。这说明……这东西的头部，或者至少是眼部所在的位置，相对固定？它的大部分身体，都潜藏在更深的水下？
而且，当水下那巨大的阴影缓缓从他们侧后方滑过时，那两点幽绿光芒会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同步的转动，始终“锁定”着他们。
它在用眼睛追踪！这说明视觉是它主要的感知方式之一！在这绝对的黑暗里，它或许拥有某种超越常人的感光能力，或者它的眼睛本身就能发出那诡异的绿光，如同深海鮟鱇鱼的诱饵。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计划在丁逍遥脑中瞬间成型。
“断岳！”他急促地说道，“听我口令，用尽全力，制造最大的水花！朝着它眼睛的方向！”
萧断岳虽然不明所以，但对丁逍遥的信任让他毫不犹豫地应道：“好！”
“青衣，”丁逍遥又转向罗青衣，“你还有没有……那种刺激性极强的药粉？或者任何能短时间内产生大量气泡、扰乱视线的东西？”
罗青衣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她艰难地在怀中摸索，很快掏出一个比之前那个鼻烟壶稍大一些的、密封性很好的皮质小囊。“有……‘沸石粉’……遇水……剧烈反应……产生大量灼热气泡和刺鼻白雾……”她喘息着解释，将小囊递给了逍遥。
足够了！
丁逍遥接过皮囊，紧紧攥在手里，感受着那硬质的粉末感。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对着萧断岳低吼：“就是现在！”
“吼——！”
萧断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不是为了威慑，而是为了凝聚全身的力量！他双拳不再攻击无形的敌人，而是如同两柄重锤，狠狠砸向身前的水面！
轰！轰！
两声沉闷如雷的巨响在水下炸开！平静的河面仿佛被投入了两颗炸弹，两道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化作漫天暴雨劈头盖脸地落下！巨大的浪涛以他为中心向四周猛烈扩散，整个河段的水流都为之剧烈震荡！
就在水花炸起、视线被短暂遮蔽的同一瞬间！
丁逍遥动了！他如同一条灵活的游鱼，借着水波的震荡之力，猛地向前潜出数米，同时用牙齿撕开皮质小囊的封口，将里面所有的“沸石粉”朝着记忆中那两点幽绿光芒的位置，奋力抛洒而去！
噗——！
沸石粉遇水即燃！不，不是火焰，而是极其剧烈化学反应！大量灼热的气泡瞬间生成，如同在水下点燃了一锅滚油，发出密集的“嗤嗤”声响！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带着硫磺和氨气味道的刺鼻白色烟雾猛地从水中升腾而起，迅速弥漫开来，将那两点幽绿光芒所在的区域笼罩！
“吱——！！！”
一声完全不同于之前任何声响的、尖锐到足以刺破耳膜的怪异嘶鸣，猛地从白雾后方传来！那声音中充满了痛苦、暴怒和……一丝被打断感知的混乱！
那两点幽绿光芒在白雾中疯狂地、毫无规律地晃动起来，时而高高抬起，时而猛地扎入水中，搅动得整个河面如同沸腾！
成功了！那东西的眼睛或者它依赖的某种感官，被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化学刺激和视觉干扰严重影响了！
“走！快走！”丁逍遥顾不上观察战果，趁着巨物陷入短暂混乱的机会，朝着左侧之前判断可能有浅滩的方向奋力游去。萧断岳也立刻跟上，一只手依旧紧紧抓着罗青衣。
浓烈的白雾和翻腾的水浪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身后那尖锐的嘶鸣和更加狂暴的水流搅动声显示那巨物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中，但它似乎暂时失去了明确的目标。
三人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挣扎前行。终于，丁逍遥的脚触碰到了坚实而倾斜的河床！是浅滩！
他们连滚带爬地冲上浅滩，脱离冰冷的河水，瘫倒在湿漉漉的碎石地上，如同离水的鱼一般大口喘息，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分不清是因为寒冷、恐惧还是脱力。
回头望去，河中心的白雾尚未完全散去，那巨大的阴影仍在愤怒地搅动河水，幽绿的光芒在雾中若隐若现，充满了不甘与暴戾。但好在，它似乎并未追上岸来。
又一次，在绝境的边缘，凭借着一丝急智和运气，他们险死还生。
然而，没等他们缓过一口气，丁逍遥的目光扫过这片他们刚刚踏足的浅滩，心脏猛地一沉。
这里，并非安全的彼岸。
浅滩向内延伸，连接着一个更加幽深、散发出浓郁血腥和腐臭气味的洞口。洞口边缘，散落着一些新鲜的、带着齿痕的动物骨骼，以及几片熟悉的、沾染着暗红色污渍的破碎布料。
那布料的花纹……与他们之前在哀牢山尸寨中，某个跟踪者小队成员身上所穿的，极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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