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体仁一党的反扑，比预想中来得更快、更猛。他们深知在军事和直接对抗上难以撼动王小伟，便将主战场转移到了他们最擅长的领域——舆论。
数日之间，一股针对王小伟及其新政的污名化浪潮，在京城士林和市井间悄然兴起，随即迅速蔓延。
茶馆酒肆中，总有那么几个看似无意闲谈的文人或帮闲，唾沫横飞地议论着：
“听说了吗？王都督那‘玉洁斋’，一块香皂成本不过几十文，竟卖到一两银子！与民争利至此，与晋商何异？”
“何止啊！他那‘蜂窝煤’，看着便宜，谁知是不是用了什么伤身的毒料？听闻西山挖煤的工人，没几个能活过三年的！”
“还有那‘格物院’，神神秘秘，聚集数千工匠，日夜不休，听说是在炼制什么……伤天害理的邪物！要不怎会守卫那般森严？”
“更可怕的是京营！诸位可知，王都督校场斩将，用的是尚方宝剑不假，可那般苛待将士，动辄革退世袭军官，提拔寒门，这是要坏我大明二百年的规矩啊！”
“嘘……慎言！慎言！小心被那‘影’听了去，抓进诏狱！”
流言蜚语，如同瘟疫般扩散。其中夹杂着半真半假的消息，刻意引导着舆论。不明真相的百姓容易被煽动，而许多对改革不满的既得利益者更是推波助澜。一时间，王小伟从“救国能臣”的形象，在一些人口中迅速滑向“酷吏”、“权奸”、“与民争利的巨贾”。
这些舆论自然也传到了都督府。书房内，徐锐面带忧色地汇报着市井间的种种议论。
“督师，温体仁这老狐狸，手段阴毒！他避实就虚，专挑那些难以自辩、容易引发猜忌的地方下手。长此以往，恐损及督师清誉，动摇陛下信任，甚至影响新政推行和新军招募。”
王小伟坐在案后，手指轻轻敲打着温体仁党羽弹劾他的奏章副本，脸上看不出喜怒。舆论战，他并不陌生。在信息闭塞的时代，掌控了话语权，往往就掌控了主动权。
“跳梁小丑，徒逞口舌之利。”他冷哼一声，“不过，也不能任由他们泼脏水。他们想玩舆论，我们就陪他们玩玩，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降维打击。”
他迅速做出部署，一套组合拳雷霆般打出：
第一拳，信息公开，以正视听。他授意麾下掌控的《京华快闻》（一份新创办，主要在京城发行的小报），连续刊发系列“解惑”文章。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和简单数据，解释香皂工艺之复杂、成本之构成，并公布部分蜂窝煤作坊的劳作环境和工钱待遇，远比传言中优渥。同时，邀请几位德高望重的京城老医师，联名撰文，从医学角度阐述使用清洁用品（肥皂）和优质燃料（蜂窝煤）对预防疾病、改善民生的益处。
第二拳，发动群众，用脚投票。他下令，“玉洁斋”推出“三日特惠”，普通肥皂价格降至成本价，几乎等于白送。同时，在京城各处蜂窝煤销售点，开展“买十送一”、“以旧换新（劣质煤块可折扣换购蜂窝煤）”活动。实实在在的好处，瞬间冲垮了流言的堤坝。排队购买的人群，本身就是最有力的辟谣。
第三拳，树立典型，情感共鸣。《京华快闻》头版刊登长篇纪实，详细报道了一个被清退的京营老兵，如何在新的安置政策下，获得银钱补偿，其子通过考核进入“讲武堂”，家庭命运得以改变的感人故事。同时，采访了几位因使用蜂窝煤而免受冻馁、家境得以改善的贫苦市民，让他们用自己的语言，诉说生活的变化。
第四拳，釜底抽薪，揭露真相。王小伟下令“影”全力发动，收集温体仁及其党羽名下产业欺行霸市、囤积居奇、盘剥百姓的确凿证据。同时，深挖那几个跳得最欢的御史、给事中，他们或其家族是否也参与了役使京营士兵、侵占民田等勾当。
几天之内，舆论风向开始发生微妙而坚定的转变。
茶馆里，开始出现不同的声音：
“嘿，我说老几位，那香皂俺家婆娘买了，是真好啊！洗得干净还不伤手，一两银子是贵，可人家明码标价，爱买不买嘛！”
“就是！蜂窝煤俺家用了一冬天，屋里暖和还没啥烟，比烧柴强多了！价钱也公道，哪来的毒？”
“俺家那远房侄子，原先在京营混吃等死，被王都督清退了，本以为是绝路，谁知拿了遣散银，还考进了匠作营，如今一个月挣得比过去一年都多！王都督这是给了条活路啊！”
“我看哪，是有些人自己屁股不干净，怕王都督查到自己头上，这才拼命往人家身上泼脏水！”
与此同时，几份详细记录某位弹劾王小伟最力的御史家族如何巧取豪夺、其子如何横行霸市的“匿名”材料，被“不小心”地流传到了市井之间，引起了更大的公愤。
更重要的是，崇祯皇帝虽然深居宫中，但并非对民间舆论一无所知。东厂、锦衣卫的密报，以及《京华快闻》上那些情真意切的报道，都源源不断地送到他的案头。他看到了王小伟新政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变化，也看到了温体仁一党为了私利，不惜混淆视听、扰乱朝纲的丑陋嘴脸。两相比较，孰忠孰奸，在他心中已有判断。
当温体仁再次在朝会上试图用“民意沸腾”来攻击王小伟时，崇祯只是冷冷地打断了他：“温先生，朕听闻市井间对王爱卿的新政，亦是褒贬不一。然，朕观其肥皂、蜂窝煤，确于民生有益；其整饬京营，亦初见成效。至于些许流言，不过宵小之辈中伤，不必再提！”
温体仁碰了个硬钉子，脸色铁青地退下。他知道，这一轮的舆论攻势，已经彻底失败了。王小伟不仅轻松化解了危机，反而借此机会，更深入地将自己的影响力和正面形象植入了京城百姓心中。
民心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温体仁本想借水覆舟，却没想到王小伟早已修筑了更坚固的堤坝，并将水流引向了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胜负已分。王小伟用事实和手段证明，在争取民心这件事上，他所掌握的资源和策略，远非那些只会空谈道德的旧官僚所能企及。
（第五卷第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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