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林越那句“彻查二十年前,母后暴毙一案”,如同一道惊雷,劈在每个人的心头。
皇帝林崇的瞳孔,猛地一缩。
二十年前。
那是他心中,一道至今仍在流血的伤疤。
他最心爱的皇后,温柔贤淑,母仪天下,却在一夜之间,暴毙宫中。
太医给出的结论是,心疾突发。
可他知道,不是。
他的皇后,身体康健,从无心疾。
但他查了。
彻查了。
所有线索,都在指向皇后身边一个最亲近的宫女时,断了。
那宫女,在皇后暴毙的当晚,便投井自尽。
死无对证。
这件事,成了悬案,也成了皇室最大的禁忌。
如今,被林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再次掀开!
“胡闹!”
皇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气地颤抖。
“二十年前的旧案,早已盖棺定论,你……”
“父皇。”
林越打断了他,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儿臣若说,有证据呢?”
证据?
皇帝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
而另一边,淑贵妃和三皇子林珩,本已惨白的脸色,此刻更是毫无血色,如同两张薄纸。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林越的反击,竟然如此迅猛,如此……致命!
“不可能!”
淑贵妃尖叫出声,声音凄厉,再无半点贵妃的仪态。
“皇后是病死的!是病死的!林越,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污蔑本宫!”
林越甚至懒得看她一眼。
他只是对着皇帝,再次躬身。
“父皇,儿臣恳请,传一名证人上殿。”
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林崇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
这个他一向以为只知摆烂,毫无城府的太子,今天,却像换了一个人。
那双桃花眼里,不再是往日的慵懒和散漫。
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和一丝……他从未见过的,属于猎食者的锋芒。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半晌。
皇帝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准。”
“传!”
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大殿的死寂,一个身影,被两个小太监半扶半拖地带了进来。
那是一个老宫女。
头发花白,身形佝偻,脸上布满了沟壑般的皱纹。
她浑身都在发抖,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当她看到高踞龙椅的皇帝,和满殿森然的文武百官时,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奴……奴婢……叩见皇上……”
淑贵妃在看到这个老宫女的瞬间,瞳孔骤然放大,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
是她!
怎么会是她!
这个二十年前,本该已经“病死”出宫的老东西!
林珩也认出了她,心中警铃大作,他一步上前,厉声喝道。
“大胆刁奴!此乃朝会重地,岂是你能来的地方!父皇,此人来路不明,恐对父皇不利,请即刻将她拖出去!”
他必须阻止她!
绝不能让她开口!
然而,林越只是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
“三皇弟,你急什么?”
“还是说,你怕她开口?”
林珩心中一咯噔,强自镇定道:“太子皇兄说笑了,我只是担心父皇安危。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奴,说的话,如何能信?”
“哦?”
林越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她还没开口,你怎么就知道,她说的话不能信?”
“你……”
林珩语塞。
林越不再理他,转身走到那老宫女面前,缓缓蹲下。
他的声音,出奇的温和。
“张嬷嬷,别怕。”
“抬起头,看看她。”
林越的手,指向不远处,那个已经面无人色的淑贵妃。
“告诉皇上,告诉所有人。”
“二十年前,我母后宫里,那碗要了她性命的燕窝粥。”
“是谁,让你端过去的。”
“轰!”
张嬷嬷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抬起头,浑浊的老泪,瞬间涌出。
她的目光,越过林越,死死地钉在淑贵妃的脸上。
那目光里,有恐惧,有悔恨,更有压抑了二十年的,滔天恨意!
“是她!”
张嬷嬷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枯瘦的手指,直指淑贵妃。
“是淑贵妃!是她让奴婢在皇后的燕窝粥里,下了毒!”
“你胡说!”
淑贵妃彻底崩溃了,她像个疯子一样扑上来,想要撕烂张嬷嬷的嘴。
“你这个老贱人!你敢污蔑本宫!本宫要杀了你!杀了你!”
侍卫眼疾手快,立刻将她拦下。
“父皇!您不要信她!”
淑贵妃披头散发,涕泪横流。
“她是疯了!她是收了太子的好处,故意来攀诬臣妾的啊!”
林珩也立刻跪下,声泪俱下。
“父皇明鉴!仅凭一个老奴的一面之词,如何能定母妃的罪?这背后,定是太子皇兄的阴谋!他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不惜找人伪造证据,陷害母妃,其心可诛啊!”
好一招倒打一耙。
林越心中冷笑。
不愧是本书的大反派,心理素质就是比他那个只会尖叫的妈强多了。
可惜。
今天他准备的,可不止是人证。
“一面之词?”
林越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
“三皇弟说得对。”
“所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惊疑不定的众人,最后落在皇帝脸上。
“儿臣,还有物证。”
他对着张嬷嬷,微微颔首。
张嬷嬷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油纸,层层包裹的小包。
她哆哆嗦嗦地打开。
里面,是一小撮,已经发黑结块的,粉末状的东西。
“这是……”
皇帝林崇的声音,已经沙哑。
张嬷嬷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回皇上……这是……这是当年,淑贵妃给奴婢的那包毒药……的残渣。”
“当年,奴婢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可皇后娘娘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奴婢良心不安啊!”
“奴婢不敢将整包毒药都放进去,偷偷留下了一点……藏在了……藏在了当年寝宫后院,一块松动的地砖下面。”
“后来,淑贵妃怕奴婢泄密,便对外宣称奴婢得了恶疾,将奴婢秘密送出宫,想要杀人灭口。幸得当年皇后娘娘的一位旧部相救,奴婢才侥幸活了下来,隐姓埋名,苟活至今……”
“这包毒药残渣,奴婢藏了二十年!日日夜夜,不敢离身!奴婢就是在等!等一个能为皇后娘娘,沉冤昭雪的机会啊!”
说完,她重重地,将头磕在冰冷的金砖上。
“求皇上,为皇后娘娘做主啊!”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一小撮,黑色的粉末上。
那不是粉末。
那是压垮淑贵妃和三皇子的,最后一座大山!
“传太医!”
皇帝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很快,太医院院判,被急匆匆地传了上来。
一番检验之后,老院判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他跪在地上,声音都在发颤。
“启禀皇上……此物,乃是西域奇毒,‘牵机’。”
“中毒者,初时与心疾突发之症,别无二致。但此毒……无药可解。”
“二十年前,臣为皇后娘娘验尸时,便心存疑虑,只是……只是苦无证据……”
牵机。
苦无证据。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皇帝的心上。
真相,大白了。
皇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那双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杀意和暴怒。
“淑贵妃,林珩。”
他一字一顿,仿佛从地狱里传来的声音。
“你们,还有何话可说?”
“不……不是的……父皇……儿臣是冤枉的……”
林珩的脸上,再无一丝血色,他疯狂地磕着头,语无伦次。
而淑贵妃,在听到“牵机”两个字时,便彻底瘫软在地,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
“完了……全完了……”
皇帝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那目光,仿佛多看一眼,都是脏了自己的眼睛。
“来人!”
“将淑贵妃,打入冷宫,终身不得出!”
“三皇子林珩,构陷太子,谋害中宫,罪大恶极!即刻起,废去皇子之位,贬为庶人,圈禁于宗人府,无诏不得出!”
冰冷的旨意,回荡在大殿。
淑贵妃和林珩,如同两条死狗,被侍卫拖了下去。
一场惊天动地的栽赃陷害,以一个谁也想不到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满朝文武,看着站在大殿中央,身姿笔挺的太子,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探究。
这个曾经的废物太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风波平息。
皇帝遣散了众人,大殿之内,只剩下他和林越父子二人。
林崇走下龙椅,一步步,来到林越面前。
他看着这个儿子,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欣慰,有骄傲,有愧疚……
但更多的,是一种审视,一种探究。
“越儿。”
皇帝的声音,有些疲惫。
“你……很好。”
林越垂眸:“儿臣只是,不想让母后,死得不明不白。”
“呵……”
皇帝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他绕着林越,走了一圈,仿佛在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突然,他停下脚步,目光如炬,直刺林越的内心。
“张嬷嬷隐姓埋名二十年,你是如何找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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