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几乎是滚下那条狭窄竖井的最后几级锈蚀爬梯的。
合金矛脱手落下,砸在下方潮湿的地面上,发出“哐啷”一声刺耳的脆响,在死寂中被放大了无数倍。他自己则重重摔落,单膝跪倒在冰冷、粘稠的泥浆里,激起一片污浊的水花。
剧烈的撞击让原本就翻腾的气血彻底失控,他猛地侧头,“哇”地吐出一口粘稠发黑、带着浓烈铁锈和血腥味的污物。胃里火烧火燎般的灼痛感稍微减退,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空虚和全身骨骼肌肉被撕裂般的新一轮剧痛。眼前阵阵发黑,耳鸣嗡嗡作响,心跳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唔……” 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痛哼溢出口腔。粘稠的唾液混合着血腥从嘴角不受控制地流下。冰冷的汗水浸透了他那身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破烂衣物,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持续恶化!】
【综合评估:严重脱水、重度体力透支、轻度失血(内脏轻微出血迹象)、辐射残留影响(减弱但持续消耗生命力)…】
【建议:立即寻找安全水源、食物、并进行有效休息…否则生命能量将以每小时1.5%速度持续衰减…当前储备:83%…】
幽蓝光幕悬浮在眼前,跳动着冰冷的数据,如同冰冷的判决书。它无情地揭示着这具身体的极限已近崩溃。
他勉强抬起头,视线模糊地扫过这个位于竖井下方的、连接通道的入口空间。比上面开阔些,但仍被黑暗统治。只有极远处不知哪个转角漏过来一丝若有似无的微光,勉强勾勒出这里大致的轮廓——一处连接更大地下空间的狭窄缓冲带,像是巨大的排污管道接口。空气流通稍好,但那令人作呕的混杂恶臭依旧浓烈,只是腐朽气息淡了些,多了更浓的霉菌腥味和某种动物排泄物的骚臊。
绝对算不上安全,只是暂时…更隐蔽一点。
沈翊用手臂撑地,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手脚并用地向旁边一处相对干燥、堆放着一些腐朽木条和杂物碎块的小角落挪去。每移动一丝一毫,都耗费着他濒临枯竭的体力。冷汗顺着鬓角不停滴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他背靠在冰冷刺骨的混凝土墙壁上,粗糙的颗粒摩擦着破损的衣物和皮肉,带来火辣辣的痛感。他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往肺部灌入滚烫的沙砾,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侦测到微弱流体声…方位:正前方约七米,主通道左侧内壁…声源分析:渗水…】
【水质扫描中…辐射污染度:中度…重金属含量超标…含有未知致病微生物菌群(孢子活跃)…无法直接饮用…】
水!他黯淡的眼中猛地燃起一丝微光!身体的本能渴求压倒了一切!虽然无法饮用,但清洗伤口、冷却滚烫的额头也许……
沈翊几乎是靠着求生意志驱动着残躯,踉跄着朝水流声音传来的方向挪动。眼前景物因眩晕而晃动飘忽,脚下的积水深浅不一,每一步都踩在未知的柔软淤泥或冰冷的硬物上,如同蹒跚在刀尖。短短几米,如同万里征途。
终于,他扑到湿漉漉的内壁边。一道细小的水流正从上方一条混凝土裂缝中孜孜不倦地渗出,汇集在墙脚一个凹陷处,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浑浊的水面漂浮着可疑的絮状物。他再也顾不得许多,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颤抖着伸出同样伤痕累累的双手,捧起一抔污浊的泥水,狠狠地拍在自己脸上!
刺骨的冰冷如同无数银针扎进皮肉!瞬间的刺激让他混沌的大脑为之一清!那令人昏沉的疲惫感和灼痛感被暂时驱散了大片!紧接着,冰冷的泥水顺着脸颊、脖颈流淌而下,带来一种病态的、短暂的舒适感。他大口吸入这湿冷的空气,试图借此平复翻江倒海的内脏和狂跳的心脏。
【警告!皮肤接触高污染水源…未知微生物孢子接触…分析中…无即时威胁(需宿主获得抗性基因或免疫提升)…但可能引起局部感染…皮肤破损处需尽快处理…】
沈翊置若罔闻。他需要这刺骨的清醒!连续捧起冰冷浑浊的泥水,泼在脸上、手臂最滚烫的皮肤上,让肌肉在极致的寒战刺激下暂时摆脱疲惫带来的麻痹感。污水中似乎混杂着某种泥沙的颗粒,粗粝地摩擦着伤口。痛!但有效!
冰水的洗礼让他意识暂时恢复清明,身体的剧痛也随之回归。他倚靠在湿冷的墙壁上,喘着粗气,开始检视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
衣物破碎程度远超想象,几乎只能勉强蔽体。左肩外侧一道半尺长的划痕,是躲避辐爪兽时被钢筋剐蹭,表皮翻卷,渗着血丝和污垢混合的暗黄液体。手背上几处擦伤和烫伤(被辐光脓液灼伤)已经结痂,但颜色发黑。最麻烦的是全身遍布的青紫肿胀,尤其腰肋和右大腿外侧,在昏暗光线下也能看出大片深色淤痕,显然是从高处坠落的冲击和连番搏击挤压所致。每一次深呼吸都牵扯着深埋在皮肉下的闷痛。
食物…体力在飞速流逝。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破烂布条扎着的裤带内侧——除了一把之前当作匕首用的生锈铁片外,空无一物。
【被动扫描激活…发现可回收有机物源…】
【位置:宿主左侧身后1.5米…被腐败木质结构包裹…】
【目标识别:硬壁苔藓(辐射变异种)…】
【分析:…含微量可分解淀粉类聚合物、水分含量约10%…微弱天然辐射值…】
【可食用性评估:高度毒性(常规判定:不可食用)…分析宿主目前‘战神基因图谱’系统初步融合状态(基因韧性轻微提升)…理论最大可承受量:约30克…超过将引发严重腹泻、器官痉挛、及生命能量快速衰减…建议作为最后手段(迫不得已)…】
硬壁苔藓…毒草。
沈翊的目光转向那片光幕标注的区域。腐朽的木料堆积下,几丛干瘪发黑、如同焦炭般附着在混凝土上的东西。在这个世界,这种东西已经是“植物”了吗?他的胃因饥饿而剧烈抽搐,喉咙里干涸得连吞咽唾沫都带来刺痛。
他将目光从毒苔藓上移开,强行压下胃里的烧灼感和来自细胞深处的哀嚎,落在那柄跌落在地的合金长矛上。它在湿漉漉的阴影里反射着那处遥远微光,如同沉睡的凶器。
矛身扭曲的角度比之前更加明显,矛头与矛杆连接的合成纤维在多次冲击下已有几缕崩断,露出下面被幽蓝能量强行“焊接”的粗糙接口,似乎随时可能解体。矛尖沾满了暗红和蓝绿色的凝固物,散发着浓烈的死亡气息。它不再仅仅是一件武器,而是他在这片绝境中生存下去的唯一凭证。
沈翊挣扎着探出身体,冰冷的手指触碰到同样冰冷的金属。指尖传来的坚实触感,让他混乱的心神稍稍安定。
他疲惫地阖上眼,强迫自己的身体进入最低消耗的警戒性休息状态。每一次吸气和呼气的节奏都努力放缓,肌肉在冰冷的环境下微微放松,感官却在黑暗中无声地张开了触角,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网络。
黑暗中流淌的时间没有刻度。饥饿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神经,寒冷顺着骨髓深入,伤势在冷热交替中叫嚣,大脑在疲惫和求生的拉锯战中嗡嗡作响。沈翊像一尊嵌在冰冷墙壁上的石雕,只有胸口的些微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突然!闭目中的沈翊,耳朵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来自上方竖井——那里的死寂被水滴和细微风鸣包裹着。更远……来自于他此刻背靠通道深处的那片未知黑暗!
【侦测到……震动……】
【来源方向:正前方通道深处……距离:120米……正在靠近……】
【震源分析:非自然震动(规律性足部踩踏地面)……频率测算:1.1次\/秒……】
【音频初步捕获分析(高度模糊过滤)……金属结构轻微碰撞声……低限度交谈(声纹分析无法确定语种)……至少三个独立生物信号……速度:步行(谨慎潜行状态)……】
沈翊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瞳孔在刹那收缩如针!冰冷与疲惫瞬间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在绝境边缘被彻底激发的、淬火般的清醒和冰冷寒意!
有人?还是其他东西?!
原本沉寂的幽蓝光幕地图骤然点亮!代表威胁的红色轮廓快速勾勒!一个、两个、三个!三个闪烁的、强度明显高于之前辐爪兽的红色三角信号,正沿着地图上那条深邃黑暗的主通道轨迹,以不紧不慢但极其稳定的速度,朝着他这个方向快速接近!
距离迅速缩短——110米……100米……90米……
【战场动态捕捉激活……环境建模强化……】
【被动声纹捕捉范围拓展至100米……】
【尝试构建目标威胁模型……数据不足……推测携带金属利器……疑似穿戴防护装备(减弱足音)……】
沈翊的身体如同蓄势待发的弹簧,无声地从冰冷的墙壁阴影中完全弹起!所有的伤痛在瞬间被压制下去!他半蹲在地,左手闪电般握紧脚边的合金长矛,矛身冰冷粗糙的触感此刻如同最忠诚可靠的臂膀。右手无声无息地滑向腰后那把生锈但锋利的铁片,将它反握在掌心,冰冷的棱角刺痛了皮肉,带来一丝清醒的决绝。他将身体最大限度地压低,蜷缩在那一小堆腐朽的木条后方阴影里,呼吸降低到近乎停滞的微息状态,目光如同黑夜中的隼,锐利地穿透身前木条堆的缝隙,死死锁定了前方仅十米开外那通向更深处黑暗的、巨大的圆形通道入口!
那三个闪烁的红点在地图上以三点阵型逼近:两个在前,似乎负责开路侦查;一个稍稍落后侧翼压阵。
80米……
某种极其轻微、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细微刮擦声开始隐约传入耳中——像是粗糙的铁器刮过凹凸不平的地面?混合着一种硬物碾碎小石子的声音。
70米……
他甚至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子混合了血腥、汗酸、某种陈腐油脂和铁锈的、属于“人群”的异样气息!那味道比单纯的辐射和腐烂多了一层活物的躁动与……獠牙!
60米……
一道微弱的光,像投入无底深潭的石子,极其突兀地、颤颤巍巍地在前方通道拐弯处的黑暗中晕染开一小片昏黄的圆晕!那绝不是自然光,而是……火把!紧接着,火光摇曳晃动,几个被拉长扭曲、摇晃不定、姿态怪异的人影轮廓,缓缓从通道拐弯后的黑暗里投射出来,如同从地狱边缘爬出的鬼魅,拖拽在通道内壁上,摇曳不定,投下巨大狰狞的暗影!
人!
沈翊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幽蓝光幕上的三个闪烁红点瞬间放大、清晰,与那摇曳火光前的实际位置完全重叠!地图标注的文字同时刷新:【高度威胁目标 - 身份识别:废土猎人(疑似武装\/非友好)】!
火光越来越亮,那蹒跚拖沓的脚步声和金属刮擦地面的噪音也越来越清晰可闻,如同敲打着死亡鼓点。粗重的呼吸声和一种压抑的、带着兽类般不安的低语混合着飘了过来。腔调怪异,音节短促,带着浓重得化不开的喉音和野蛮的质感,完全无法理解其具体含义。但那压抑语调中透出的警惕、疲惫与某种残忍的兴奋,却清晰地传递过来!
三个身影,在摇曳的火光中终于清晰地走入沈翊前方不远处的通道空间!
为首两个身材异常粗壮,几乎塞满了大半个通道!他们裹着肮脏得看不出本色的兽皮和粗劣布料,外面胡乱捆绑着某种锈蚀的薄铁片、碎骨板甚至大块汽车塑胶板拼接而成的简陋“胸甲”,头盔则是用半颗巨大的变异兽头骨粗暴挖空制作,边缘还带着暗红的筋络干涸物。每人扛着一根粗大、顶端用粗铁丝和钉刺缠绕捆绑着大小不规则金属片的巨型狼牙棒,金属棒的末端拖在地上,刮擦出刚才听到的噪音。火光映照下,他们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肌肉虬结,如同扭曲的树根,皮肤覆盖着一层滑腻的汗水和暗黑泥浆的混合物,散发着浓烈的体臭。厚重的眼袋包裹着浑浊而闪烁着贪婪血光的三角眼,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角落。
跟在后面侧翼压阵的那个,则相对精瘦一些,穿着一件油腻发黑、似乎是用什么防水帆布改造的短罩袍,没有带头盔,露出一头如同被浓酸腐蚀过的褐色乱发。脸上斜贯着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从左眉骨一直延伸到右嘴角,使得他的表情永远处于一种狰狞的扭曲状态。三角眼细长如同毒蛇,闪烁着远比前面两个莽夫更加阴冷、更具穿透力的光芒,如同最精准的毒针,扫过通道的每一个缝隙和阴影角落。他的手里握的不是重武器,而是一把闪烁着冰冷寒光的武器——一根锯短了枪管、外形狰狞的土制双管霰弹枪!黑洞洞的枪口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之口,火光映衬下,暗红的枪托油光发亮。他背上还斜挎着一卷缠绕着带倒刺金属丝的绳索——绞索!
火光跃动,将这队“猎人”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地烙印在沈翊的视网膜上:肮脏、混乱、原始,却又带着赤裸裸的、如同绞肉机刀刃磨亮的锋利杀意!他们身上的血腥味是新鲜的!那是刚刚经历过战斗甚至杀戮的味道!
通道的整个空间都被这队人的到来瞬间填满、充塞!那股压迫性的、混合着血腥、汗馊、劣质动物油脂燃烧、钢铁锈蚀和暴戾贪婪的气息瞬间盖过了原本所有的腐朽味道,如同汹涌的潮水扑面而来,将角落里的沈翊完全淹没!
这绝不是友好的幸存者!这是行走在废土之上,以猎杀为生,将一切活物都视为资源的……荒野鬣狗!废土猎人!
“哧……” 为首那个最壮硕、扛着特大号狼牙棒的头目突然吸了吸鼻子,如同捕猎中的豺狗。他那布满血丝的浑浊三角眼猛地扫向沈翊藏身的那堆木料阴影方向!火光下,他脸上肌肉抽动,露出一抹混合着残忍和发现的狞笑!
“啲个死角落有腥味!唔错!” 他咧开满嘴黄黑参差的烂牙,含糊不清地吼了一声。那声音如同砂纸磨过锈蚀的铁管,极其难听。
阴冷气息骤然爆发!那个背着霰弹枪的精瘦猎人反应更快!几乎在壮硕头目发出声音的同时,他那双毒蛇般的三角眼已经如同钩子般锁定了木料堆!原本随意垂着的霰弹枪口如同感知到猎物的毒蛇,瞬息抬起,遥遥指向了木堆缝隙最深处!
“滚出来!老鼠!” 精瘦猎人开口了,声音尖锐干涩,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嘶吼,如同毒蛇吐信,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感和赤裸裸的杀机。“手!举头顶!慢!把你藏得那点烂肉渣,摆地上!” 他的手指似乎随时都会扣下扳机!那黑洞洞的枪口在昏暗中如同死亡漩涡,锁定阴影!
另外两根粗大的、布满钉刺和棱角的狼牙棒也同时指向这边,如同巨兽的獠牙!沉重的压迫感排山倒海!三双贪婪、冷酷、毫不掩饰杀意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铁锥,狠狠钉在阴影中那道模糊的身影上!空气瞬间凝固,如同紧绷到极限的弓弦,下一秒就要发出致命的呼啸!
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油脂燃烧的噼啪声和猎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混合在一起,如同地狱的配乐,在空旷的通道内回荡,撞击在冰冷滑腻的墙壁上。三支武器,两根粗如手臂、布满尖刺、尖端犹有暗红血痂的巨型狼牙棒,一支锯短枪管的、散发着浓烈硝烟味和机油味的双管霰弹枪,黑沉沉的死亡威胁精准地聚焦在那堆腐朽木料之后狭窄的阴影区域。
冷汗瞬间浸透了沈翊的后背,冰冷的湿意贴着伤痕累累的皮肉,激起一阵微小的战栗,随即又被钢铁般的意志压住。心脏在胸腔中发出沉闷而急促的鼓点,撞击着伤处,带来撕裂般的闷痛。但大脑却在这极致的死亡压力下,反而滤去了所有杂质,进入一种冰冷透明的状态。
举高双手?交出东西?这不过是猫捉老鼠前戏耍式的指令。交出后呢?在这漆黑的地底角落,谁会去追究几个微不足道的拾荒者的死活?他们的目光和姿势,每一个微动作都传递着同一个信息:杀意!
投降即是死亡!无论交不交出所谓的“烂肉渣”。
电光石火间!沈翊眼中的犹豫如同初雪般消融。求生的意志压倒一切!
他猛地在阴影中伏得更低,整个人蜷缩成最具冲击性的姿态!握矛的左手如同铁箍般稳定,矛身微微后引至腰侧,矛尖斜向下,蓄而不发,仿佛一头被逼入绝境的毒蛇盘踞。右臂则如紧绷的弓弦,肌肉贲起,反握着的生锈铁片藏在身后最阴暗的角落,冰冷的锈意刺入掌心,带来一丝残忍的清醒!
没有回应。只有沉默。这沉默如同无形的挑衅,在凝固的空气中迅速发酵。
为首那个扛着最大号狼牙棒的壮硕头目(代号:铁锤),布满血丝的三角眼中闪过一丝被蝼蚁蔑视的暴怒。“聋了你老母的!找死!”他猛地爆出一声雷霆般的怒吼,沉重的狼牙棒裹挟着恶风,如同攻城锤般砸向他身前那片遮挡的朽木!他要将这个不知死活的耗子连同他的老鼠窝一起砸个稀巴烂!
轰嚓!!!
腐朽干燥的木条和破布碎片在沉重蛮力撞击下爆裂四溅!如同爆炸般向四周激射!
就在这木屑横飞、遮蔽部分视野的刹那!沈翊蜷缩蓄势的身体如同压缩到极限的弹簧,借着木屑飞舞的混乱视野瞬间爆发!
目标——那个端着霰弹枪、威胁最大、站位稍靠后的精瘦猎人(代号:毒蛇)!
沈翊不退反进!他整个人几乎是贴着爆散开的木屑阴影,如同鬼魅般朝着毒蛇侧前方不足三米的位置猛扑!这个方向恰好是狼牙棒壮汉铁锤扑击的侧翼盲区!同时与另一根砸下来的狼牙棒保持着距离!
毒蛇那双毒针般的眼睛因突袭而骤然收缩!对方的动作比预料的快!目标是他?!他本能地想要抬枪瞄准!但沈翊选择的扑击路线异常刁钻,恰好是铁锤庞大的身躯和爆散的木屑短暂遮蔽视线的刹那!加上距离太近,沉重的霰弹枪远不如灵巧的臂刃灵活!
沈翊将身体扑击的势能发挥到极致!左手的合金矛在身体逼近毒蛇枪口指向死角边缘的瞬间,如同一道惨白的电光,并非刺出,而是以一种斜撩的角度狠狠挥击!目标是毒蛇下意识抬起试图格挡枪口的左臂!
矛尖带着刺耳的破风声!
噗!
精准无比的挥砍力配合着合金矛自身的重量!矛尖锐利的边缘瞬间破开了毒蛇那件油腻帆布罩袍和其下简陋护臂的间隙!鲜血混合着筋肉组织的闷响爆开!毒蛇发出一声凄厉短促、如同被踩了脖子的毒蛇嘶鸣!剧痛让他整个左臂瞬间痉挛失控,刚刚抬起的霰弹枪管被撞得猛地一歪!沉重的枪身差点脱手!
这一击不是为了造成毁灭性伤害!而是干扰!是打开那一线生机的机会!左臂剧痛、枪械失衡的毒蛇,在零点几秒内的威胁骤降!
沈翊眼中寒芒暴涨!身体借着挥矛的反作用力再次加速拧转!整个身体几乎是贴着毒蛇颤抖的身体侧面继续前冲!同时,一直藏在阴影死角、蓄势待发的右臂如同毒蛇出洞!反握着的生锈铁片在极近距离划过一道致命的、冰冷的寒芒!目标不是毒蛇的要害——他此刻没有把握一击致命!
而是毒蛇脚下那粘腻、深浅难测的淤泥!
刺啦!
铁片划过空气,精准无比地切断了毒蛇左腿上捆绑的、那根沾满黑泥油腻的皮索吊带!那根挂着一串金属钩爪、利齿甚至几小袋可疑物品的腰带应声崩断!
哗啦!
那一串沉甸甸、带着倒刺和各种危险利器的杂物如同炸开的弹片般零散落向毒蛇脚下粘稠发黑的淤泥!
身体被擦撞带来的冲击力、左臂剧痛、霰弹枪失衡、脚下关键束带被切断……所有微小的因素在刹那间叠加!毒蛇只感觉脚下一空,失去借力点,同时被下坠的铁质杂物猛地绊到脚踝!
“呃啊!” 他身体彻底失去平衡,右脚狠狠踏进一滩混合着金属碎渣、滑腻苔藓和油污的淤泥坑里!重心彻底失控!整个人带着一声压抑的痛呼,极其狼狈地向右侧趔趄栽倒!
沉重的土制霰弹枪彻底脱离掌控!被他慌乱挥舞的右手甩脱,“哐当”一声砸在旁边的墙壁上!毒蛇庞大的身躯带倒了后面紧跟而来的第三个猎人(代号:乌鸦),两个人瞬间滚做一团,在粘滑的地面撞成一堆,污物四溅!凄厉的怒骂和吃痛的叫骂声混杂响起。
一击成功!
沈翊根本无暇确认成果。因为他身体扑击冲势已尽,而他此时的位置,彻底暴露在另一根狼牙棒壮汉(代号:蛮牛)的无情打击范围之下!
呜——!!
恶风临头!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沉重啸叫!蛮牛那布满尖刺和金属棱角的狼牙棒,如同倒塌的巨柱,已经泰山压顶般砸到了沈翊左肩不足三十公分的上空!阴影如同死神的斗篷,将他彻底笼罩!恐怖的风压甚至将他前额的碎发狠狠压向皮肤!
太快了!力量太恐怖!根本不可能格挡或闪避!
死亡的冰冷气息瞬间攫住了沈翊的灵魂!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固!幽蓝光幕上急促闪烁的威胁红光几乎要刺破视网膜!大脑在零点一秒内做出了最终判定——无法完全规避!牺牲局部!硬扛偏斜卸力!将伤害降到最低!
在狼牙棒堪堪触碰到衣物纤维的刹那,沈翊身体猛地一沉!左肩以超越极限的柔韧性和角度向后、向下急沉!整个人如同失去骨头般“瘫软”下去!同时左手紧握的合金长矛猛地向上一横,不是去格挡那沉重的棒身中段(那无异于螳臂当车),而是借助身体沉下让开的微弱空间和角度,矛身横着磕向狼牙棒挥舞轨迹的外侧边缘下方,试图用巧劲将其落下的方向带偏一线!
铛!!!!
金属撞击声刺破耳膜!火星在黑暗中如同烟花般炸裂!狂暴的力量如同失控的山洪狠狠倾泻在合金矛身上!巨大的冲击力瞬间传递而来!
沈翊只觉整条左臂从指尖到肩膀猛然剧震!骨节仿佛在巨力下呻吟哀鸣!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横挡的合金矛如同被巨锤命中的柳条,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矛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剧烈弯折!
恐怖的力量被合金矛勉强传导偏转了极小的一部分方向,沉重的狼牙棒尖端带着万钧之势,擦着沈翊急沉下的左肩外侧狠狠砸落在地!
砰!!!!!!!
一声惊天动地的闷响!泥浆混合着破碎的砖石、金属碎屑如同爆炸般向四周激射!一个深达半尺的碗状大坑瞬间出现在沈翊刚刚站立的位置边缘!飞溅的泥点带着冰冷的杀意砸在他脸上、身上!若不是那一沉一挡,他整个左半身恐怕已经化为肉泥!
巨大的冲击波几乎让沈翊被震得离地而起!但他强忍着左臂欲裂的剧痛和胸口的翻涌,将这股力量作为推进!借势!身体顺着冲击的方向猛地一个贴地翻滚!如同被飓风卷起的落叶!直接滚向数米外另一处堆满破损金属零件和电缆残骸的角落阴影!
噗通!他狼狈地撞在一截冰冷的金属桁架上,喉咙发甜,一口鲜血再也压不住,“噗”地喷在油腻冰凉的桁架表面!整个左臂如同断掉般垂在身侧,剧烈颤抖,几乎失去了知觉。合金矛在刚才的撞击中严重变形,矛尖部分几乎与扭曲的矛身形成直角,像一个被巨力折断的狰狞问号。
而另一端,愤怒的铁锤巨汉一棒砸空,重心也因用力过猛一个趔趄。毒蛇和乌鸦更是刚刚在泥泞中挣扎起身,浑身污泥,狼狈不堪。
短促而惨烈的交锋骤然停止!狭窄的空间内一片狼藉!碎木、泥浆、倒伏的躯体、扭曲的武器……空气里血腥味、硝烟味和更浓烈的暴戾气息混合着,凝固成一锅沸腾的毒浆!三双猎人充血的眼睛如同黑夜中的猩红探照灯,带着更加炽烈的狂怒,缓缓转动,重新锁定了蜷缩在金属残骸阴影中、吐着血、左臂软垂的沈翊!
他逃过了第一次集体绞杀,但已是强弩之末!
“剥了他的皮!活吃了他!”铁锤巨人声如闷雷,看着沈翊喷出的鲜血,贪婪和暴怒在他眼中燃烧。
毒蛇脸色青白,阴冷得如同寒冰。他默默捡起地上自己的土制霰弹枪,用力甩了甩上面的泥浆,枪栓拉动,“咔哒”一声清脆的金属咬合声,如同给棺材钉上了最后一颗钉子。他布满血丝的眼死死盯住沈翊,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如同锁定了濒死猎物的毒蛇:“杂碎…老子要…活剐了你…拿你的骨头当熬汤!”
另一个壮汉(乌鸦)也呸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从地上爬起,重新端起狼牙棒,一步步向前合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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