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陆沉洲几人返回,他叫来负责联络的队员,
“老李,你带两名最精壮的战士,立刻出发,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县武装部,报告情况,请求队伍支援!记住,你们是这支队伍的眼睛和耳朵,必须把消息带出去!两天内,务必把支援队伍带到这里!”
说完,他将钱家大哥的部队和联络方式给了老李。
“是!”老李敬了个礼,眼神坚定,带着两名战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安排好救援力量,陆沉洲将目光投向了眼前这道天堑。
这里的制高点是绝佳了望点,能够清晰的看到鹰嘴寨的全貌。但是这里岩壁最为陡峭,几乎没有立足之地。
要救人,就必须从这里撕开一道口子。还必须是趁黑夜,若是白天,会被鹰嘴寨哨兵看见。
“接下来,我们要对鹰嘴崖进行侦察,把他们的每一个哨位、每一次换岗、每一个死角,都调查清楚!”
“山鹰,老魏。”陆沉洲看向身边眼神锐利的侦察兵,“你们两个打头,我跟在后面。记住,保证安全的同时,要做到无声、无痕。”
“明白,队长。”
小队一共八个人,走了三个,留下两人火力掩护,陆沉洲和两名侦察兵开始攀爬。
他们三人脱去外衣,只穿深绿色紧身作战服,带上主绳、岩锤、岩钉和两台高倍望远镜。
手脚并用,如壁虎般沿着岩缝缓缓下行。
岩钉一枚枚打入石缝,绳索悄然延展,避开松动碎石。
夜风刺骨,指尖冻得发麻,但他们动作稳健,毫不迟疑。
两个多小时后,天亮之前,三人终于悄无声息地抵达了预定位置,一处被巨大岩石遮挡的狭窄平台,正对着鹰嘴崖的哨位,视野开阔,且被一块天然巨岩遮蔽,极难发现。
几人稍作休息,天亮后,开始侦查工作。
一台军用望远镜被简易三脚架固定,架了起来。山鹰接过望远镜,将眼睛紧紧贴在目镜上。
他就像一台精密的扫描仪,缓慢而有序地扫过山寨。
“一号哨位,方位0-30,岩石凹陷处,正对崖底。哨兵一人,持步枪。”
陆沉洲听着,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笔,快速地绘制着草图,
老魏架起备用望远镜,进行第二轮观察,寻找山鹰可能遗漏的细节。
“二号哨位,方位90-120,一棵歪脖子松树上,视野开阔,但正下方有盲区。”
老魏补充道,“哨兵两人,一明一暗,明哨负责了望,暗哨藏在树后,火力交叉,封锁了接近崖顶的唯一小径。”
“三号哨位……”山鹰继续报告。
三人就这样进行着,两人观察,一人记录,配合默契。
他们记录的不仅仅是哨位,还有匪徒换岗的时间、巡逻的路线,寻找可能的破绽。
……
鹰嘴寨深处,一处背阴岩洞,原是防空站修建遗留的废弃坑洞,如今被改作临时“医务室”。
顾清如就在这间简陋的医务室里给山寨的同志们治疗。
面前是一个临时垒起的石台,上面摆着最简陋的药品,几卷绷带、一小瓶碘酒、半瓶烧酒、一些已经发黑发黄的草药粉末。
一上午,顾清如坐诊的医疗室几乎没有停歇。
出乎意料的忙碌。
第一个是一个满脸胡渣的汉子,右手伤口溃烂发黑。
顾清如轻轻揭开裹在伤处的破布,眉头微蹙:“这是陈年冻伤继发感染,加上没及时清创,已经化脓坏死。再拖几天,整根手指都保不住。”
汉子苦笑:“山上哪有大夫?以前都是抹点烟灰、烧酒浇一下,熬过去就算命大。”
顾清如不再多言,用煮过的剪刀小心剔除腐肉,清洗后撒上止血粉,再用干净的布包扎。
山寨里,这样有伤痛却拖着的病人不在少数,
一个上午,接诊了将近十个这样的患者,
有因长期负重导致的腰椎滑脱;
有冻伤溃烂的脚掌;
有瘸着腿的,有缠着脏布的,也有捂着肚子、脸色发青的。
他们大多是山寨底层的喽啰,平日里风吹日晒、扛枪搬货,伤病早已积劳成疾,却从没人正经治过。
她一一诊治,用药、施针、包扎,认真专注。
这些匪徒并非个个凶神恶煞,更多是些被逼上绝路的百姓。
只为一口饭、一条活路。
顾清如现在才知道,瘦高个子叫高向东,喽啰称呼他为高队。
早上高向东在这里监视她一会,见她真的只埋头治病,不多问什么,才放下心来。
到了午时,人终于走空。
没休息多久,听到山洞外传来一阵喧闹,夹杂着叫骂与挣扎声。
“放开我,我没下毒害你!”
“少废话!就是你煮的饭,老子吃了半夜就开始拉稀,我命都差点没了!小爷我要你偿命。”
只见医务室门口人影一晃,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踉跄闯入,身形粗壮却脚步虚浮,正是山寨里的小头目,王秃子。
他头顶半秃,此刻脸色发青,嘴唇泛白,额上冷汗涔涔,一手死死攥着一个瘦弱少年的手腕。
那少年约莫十三四岁,穿着不合身的旧袄,脸上有一个红色的肿胀五指掌印,带着惊恐与委屈,正是厨房帮工的阿力。
顾清如记得他,早上阿力还帮着打了热水送到医务室。
“大夫!”王秃子一见她,像抓住救命稻草,声音发颤,“从昨儿晚上就开始闹肚子,一炷香跑了三趟茅坑,腿都软了!准是这小子煮的东西不对劲,又馊又腥,吃了就出事!”
话音未落,他猛地弯腰侧身,干呕起来,吐出几口酸臭的黄水。
他不忘拉扯着孩子,还要去扇孩子的脸。
顾清如上前一把抓住王秃子的手,指了指地上铺着的旧毛毡,“松开孩子,你躺到那里去,我给你诊治。”
王秃子悻悻甩开阿力的手,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别想跑。”
乖乖躺上去,嘴里仍嘟囔:“这小崽子……煮饭不干净……害我……”
阿力跌坐在地,大口喘气,眼眶发红,却咬着唇不敢哭。
顾清如翻开他眼皮看了看,再按了按腹部,触手紧绷。
“是急性肠胃炎。”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桌上的小瓶子,取出一小撮褐色粉末,用热水调匀,“先喝这个,止泻退热。今晚只喝稀粥。”
王秃子颤抖着手接过碗,一口气灌下,喘着粗气道:“谢了……真是倒霉,前天还活蹦乱跳,今天就成了这副鬼样子。”
顾清如直接点出,“你肠胃本就虚弱,又空腹吃荤腥喝酒,伤的是你自己。怪孩子,丢不丢人?”
王秃子张了张嘴,一时语塞,脸涨得通红。
确实是他昨日饿极了,空腹喝了凉酒又吃了肉。
王秃子喝了药,躺了一会,觉得肚子舒服多了,没那么痛了。
他摸摸半秃的脑袋,“顾大夫,我……好多了。”
说完没有理会一旁的阿力,捂着肚子踉跄走了。
坐在地上的少年阿力抬头看着顾清如,眼中满是感激,又迅速低下头擦干净眼泪,站起身来,“谢谢大夫。”
他知道,若非今日有大夫,一顿毒打是少不了的。
他走到门口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犹豫半响,才转身压低声音,
“后天拂晓……他们要处决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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