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火光和掠夺者临死的哀嚎已成为身后地平线上的一抹暗红。东方的荒原在黎明前最寒冷的时刻伸展着,死寂,空旷,唯有风声如泣。陈默靠坐在沙丘背风面,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撕裂般的痛楚,过度透支“危机感应”的后遗症如同无数细针扎刺着大脑深处。
猴子蜷缩在他身边,因失血和疼痛而昏睡,断臂被陈默用找到的相对笔直的金属条和撕碎的衣物重新固定过。黑牙守着依旧高烧呓语的年轻守卫,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如同受伤的老狼。三人的状态都差到了极点,能从那场爆炸中逃出,已是侥幸。
陈默强迫自己集中精神,那低沉的、源自东方的嗡鸣成了他意识中唯一的锚点。它不再仅仅是方向指引,更像是一种……呼唤?或者说,是一种同频共振?他尝试着再次进入那种玄妙的感应状态,但刚一起念,剧烈的头痛就几乎让他晕厥。能力的运用显然有着严格的限制,需要时间和精力恢复。
天光渐亮,昏黄的太阳如同一个巨大的脓疮,从污浊的地平线上缓缓挤出,给荒原镀上了一层不祥的橘色。温度开始回升,但带来的不是暖意,而是更加难熬的干渴和灼热。
“水……没了。”黑牙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声音沙哑。最后一个水袋已经在昨晚喂给了伤员,如今彻底空空如也。
陈默睁开眼,目光扫过这片色彩斑斓却毫无生机的腐蚀荒原。按照地图和嗡鸣的指引,他们需要穿过这片区域,才能抵达下一个可能的地标。没有水,他们绝对撑不过去。
他挣扎着站起身,忍着眩晕,再次尝试扩展感知。这一次,他不再试图覆盖大范围,而是将精神如同触须般集中向脚下的大地,向更深层渗透。汗水瞬间浸湿了他的鬓角,太阳穴突突直跳。
几秒后,他猛地指向一个方向,那里有几株特别高大、形态扭曲的仙人掌状植物。“那边……地下……有微弱的水脉震动。”
黑牙将信将疑,但还是搀扶起伤员,陈默背起猴子,四人艰难地向那几株植物挪去。植物根系下方的土地相对湿润。陈默用匕首费力地挖掘,直到近一米深,匕首尖端终于触到了坚硬的、带有湿气的岩层。缝隙间,有极其缓慢的水珠渗出。
水量少得可怜,几乎需要一刻钟才能接满一口。但对于濒临脱水的人来说,这无疑是甘露。他们用找到的破容器小心接取,轮流润湿嘴唇和喉咙,又将少量水喂给昏迷的守卫。
靠着这点微薄的水源和陈默时而精准、时而因精神力不济而模糊的感应,他们又在荒原上跋涉了两天。期间遭遇了几次小型的辐射蝎群,都被陈默提前预警,由黑牙手持砍刀艰难击退。陈默的新能力在实战中缓慢地巩固着,虽然时灵时不灵,且每次使用都伴随巨大痛苦,但确实多次让他们化险为夷。
猴子的伤势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缓慢恶化,开始发烧。年轻守卫的高烧则时而退去,时而反复,神志始终不清。希望如同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第三天正午,当他们翻过一道布满尖锐碎石的丘陵后,眼前的景象让疲惫不堪的众人呼吸一滞。
前方不再是荒原,而是一片广阔无垠的、由暗红色砂岩组成的巨大峡谷地带,地图上标注为“赤色裂痕”。峡谷深处,隐约可见一座巍峨建筑的轮廓——它并非依山而建,而是如同从峡谷底部直接生长出来,通体由某种暗沉的金属和岩石混合构成,线条冷硬,风格与铁砧镇的粗犷或菌林的诡异截然不同,透着一种古老的、非人般的精密感。
建筑的顶端,有几个巨大的、如同眼睛般的圆形结构,反射着昏黄的阳光。
观望者。终于到了。
而那持续不断的低沉嗡鸣,正清晰地从那座建筑深处传来,强度远超以往。
希望重新燃起,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警惕。这样一座显眼的建筑,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废土上,为何能安然存在?它属于谁?是敌是友?
他们找到一处隐蔽的岩缝稍作休整。陈默再次展开鸦给的地图,仔细对照。“观望者”符号旁边,鸦标注的“高处”二字,似乎意指需要从峡谷上方接近。
然而,如何下去是个难题。峡谷壁立千仞,陡峭异常,看不到明显的路径。
就在他们观察地形时,陈默的“危机感应”突然被动触发——并非针对某种即时危险,而是感知到一股强大的、带着审视意味的能量波动,正从“观望者”建筑方向扫过他们所在的区域!
他猛地抬头,只见建筑顶端那几只“眼睛”中的一只,似乎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角度,一道难以察觉的微光一闪而过。
被发现了!
几乎在同时,一阵轻微的电机运转声从峡谷下方传来。只见“观望者”建筑侧面,一道几乎与岩壁融为一体的暗门缓缓滑开,几个穿着全身覆盖式、样式统一且相对整洁的灰色制服、戴着封闭头盔的身影走了出来。他们手中持着造型流畅、闪烁着幽蓝能量的步枪,动作协调而警惕,迅速占据了有利位置,枪口隐隐指向陈默他们藏身的方向。
是守卫!而且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远非铁砧镇的巡逻队或掠夺者可比。
“下面的朋友。”一个经过扩音器处理、听不出男女、毫无感情起伏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报上你们的身份和来意。观望者不接待未经许可的访客。”
黑牙紧张地握紧了砍刀,看向陈默。
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他示意黑牙不要轻举妄动,自己缓缓从岩缝后走出,举起双手,表示没有武器。
“逃难者。”陈默的声音因为干渴而沙哑,但却异常清晰,“从铁砧镇和更西边来。我们有人需要救治。我们……带来了重要的信息。”他刻意提到了“铁砧镇”和“信息”,希望能引起对方的兴趣。
下方的守卫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评估。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铁砧镇?你们和霍恩镇长是什么关系?”
霍恩镇长?陈默心中一动,看来观望者对铁砧镇并非一无所知。
“敌对关系。”陈默直言不讳,“我们发现了他在进行的危险实验,关于……孢子。”
这句话出口,下方的守卫明显出现了一阵细微的骚动。那个冰冷的声音停顿了更长时间。
终于,声音再次响起,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放下所有武器,慢慢走下来。只允许说话的人靠近。如有异动,格杀勿论。”
一道狭窄的、由金属网格构成的升降平台,从岩壁上缓缓降下,停在他们面前。
陈默看了一眼身后虚弱不堪的同伴,又看了看下方那些冰冷的枪口和那座神秘的建筑。这是一场赌博。进入观望者,可能是获得庇护和救治的机会,也可能是自投罗网。
但他没有选择。
他将匕首扔在地上,对黑牙点了点头,然后率先踏上了升降平台。
平台缓缓下降,峡谷的冷风吹拂着他破烂的衣衫。他抬头望向那座越来越近的“观望者”之壁,那冰冷的金属表面反射着他自己疲惫而坚定的面孔。
新的谜团,就在眼前。而答案,或许将决定整个烬土之地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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