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汴梁,天高云淡,阳光带着一种澄澈的金黄,洒在皇宫层层叠叠的琉璃瓦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今日的皇城,气氛格外不同。
从宣德门到太极殿,漫长的御道两侧,禁军甲士持戟肃立,盔明甲亮,如同两排沉默的钢铁森林。
旌旗招展,仪仗森严。
文武百官身着隆重的朝服,按品级序列,静候于太极殿前的广场之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扇紧闭的、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中心的殿门之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庄重而期盼的情绪。
立太子,定国本。
对于这个历经战火、刚刚站稳脚跟的王朝而言,今日之典,意义非凡。
它传递的不仅是权力传承的信号,更是王朝稳定、后继有人的信心。
养心殿内,陈稳已穿戴整齐。
十二章纹的玄色衮服沉甸甸地压在身上,十二旒白玉珠冕冠垂在眼前,微微晃动,遮蔽了部分视线,也让他本就威严的面容更添了几分深不可测。
他静静站立着,由内侍做最后的整理。
镜中映出的,是那个威加海内、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大陈皇帝。
唯有他自己知道,这身庄严无比的礼服之下,身躯依旧残留着病后的虚弱与隐痛。
势运反噬,非比寻常。
“陛下,时辰将至。”内侍省都都知轻声提醒。
陈稳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殿内另一侧。
那里,一个同样穿着小型冕服的孩子,正由两名内侍陪着,显得有些拘谨,又带着孩童特有的好奇,偷偷打量着周围。
这便是他今日将要册立的太子,他的嫡长子,陈弘。
年仅八岁的孩子,穿着与他形制相似的冕服,小小的身躯被包裹在华贵的衣料中,稚嫩的脸上努力做出严肃的表情,但那微微抿紧的嘴唇和偶尔飘忽的眼神,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陈稳看着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却又感觉有些陌生的儿子,心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走上前去。
察觉到父亲的靠近,陈弘立刻挺直了小身板,垂下目光,恭敬地行礼:“父皇。”
声音带着孩童的清亮,却又刻意压低了,模仿着大人的沉稳。
陈稳伸出手,并非抚摸,而是轻轻整理了一下儿子腰间有些歪斜的玉带。
动作略显生疏,却让陈弘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更加挺直。
“待会儿,跟着朕。”
陈稳的声音不高,带着惯有的沉稳。
“不必害怕,看着前方即可。”
“记住,从今日起,你便是大陈的储君,一言一行,皆关乎国体。”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陈弘低声应道,小手在袖中悄悄握紧。
……
吉时已到。
庄严的礼乐响起,钟磬齐鸣。
太极殿那两扇沉重的殿门,被缓缓推开。
阳光涌入,照亮了殿内金砖铺就的地面,和那高踞于须弥座之上的九龙金漆宝座。
陈稳步履沉稳,率先走出。
十二旒珠玉在他眼前有节奏地晃动,隔绝了下方百官投来的、或敬畏或探寻的目光。
他能感受到身后那道小小的、努力跟上他步伐的身影。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踏着御道中央的丹陛石,在百官肃穆的注视和恢宏的礼乐声中,一步步走向那座象征着天下权柄的殿堂。
进入太极殿,光线稍暗,气氛却更加凝重。
张诚、王茹等重臣立于文官班首,石墩、钱贵等立于武官前列。
赵老蔫今日也穿上了整齐的官服,站在工部官员之前,神情罕见地严肃。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小小的太子身上。
陈稳登上御阶,转身,面向群臣。
陈弘则按照之前礼官的教导,在御阶之下站定,垂首而立。
册封大典由礼部尚书主持。
冗长而庄重的册文,用骈四俪六的文体,阐述着立储的意义,赞美着皇长子的德行,并宣告着皇帝的决断。
“……咨尔皇长子弘,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兹恪遵天命,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尔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当礼部尚书高声宣读完册文,内侍捧着金册、宝玺,郑重地交到陈弘手中时,这个八岁的孩子,虽然动作略显僵硬,却依旧稳稳地接了过来,然后跪下,向着御座上的父亲,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儿臣叩谢父皇天恩!定当勤勉修德,不负父皇厚望,不负天下臣民所托!”
声音清晰,虽然带着童音,却一字不差,仪态端正。
陈稳端坐于御座之上,冕旒下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下方。
他看到儿子小小的身躯在宽大的礼服下微微颤抖,但行礼的节奏和言语却没有出错。
这份超出年龄的沉稳,让他心中稍安。
“平身。”
他开口,声音透过空旷的大殿,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陈弘谢恩起身,捧着那代表储君身份的金册宝玺,退至一旁指定的位置。
接下来,是太子拜师之礼。
张诚、王茹、赵老蔫作为太子三师(太傅、少傅、少师)的代表,上前受礼。
陈弘对着三位重臣,同样行以拜师之礼。
张诚等人肃然还礼,口中说着勉励告诫之词。
这一刻,不仅仅是礼仪。
更是一种责任的传递与托付。
典礼持续了近一个时辰。
当最后一道程序完成,礼乐再次奏响时,陈稳能感觉到自己后背的衮服已被冷汗浸湿。
强撑着病体完成这样隆重的大典,对他而言亦是极大的负担。
但他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态,直到典礼彻底结束。
“退朝——”
在内侍悠长的唱喏声中,百官依序退出太极殿。
陈稳在内侍的搀扶下起身,看了一眼同样松了口气、正被东宫属官围住的陈弘,没有多言,转身从御座后的屏风离开。
……
回到养心殿,卸下沉重的冕服,换上常服,陈稳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靠在软榻上,闭目休息。
殿内恢复了安静。
只有角落里铜漏滴水的细微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内侍轻声禀报:“陛下,太子殿下在外求见。”
陈稳睁开眼,有些意外。
“让他进来。”
陈弘已经换下了那身沉重的冕服,穿着一件寻常的皇子常服,小小的脸上还带着典礼后的红晕,眼神却比之前镇定了许多。
他走进殿内,规规矩矩地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不必多礼。何事?”陈稳的语气平和。
陈弘抬起头,看着父亲,认真地说道:
“儿臣……儿臣想来谢谢父皇。”
“还有……儿臣定会用心向太傅、少傅、少师们学习,不敢懈怠。”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儿臣知道,做了太子,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只顾着玩耍读书了。”
“儿臣会努力学,早日为父皇分忧。”
孩子的话语很朴素,却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认真和决心。
陈稳静静地看着他,心中那处因常年征战和权谋而冰封的角落,似乎被这稚嫩却真诚的话语,轻轻触动了一下。
他招了招手。
陈弘迟疑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上前。
陈稳伸出手,这一次,轻轻放在了儿子的头顶。
孩子的头发柔软。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陈稳的声音低沉。
“太子之位,不是荣耀,是责任。”
“你的肩上,将来要扛起的是整个大陈江山,是亿万黎民百姓。”
“这条路,会很累,很苦,甚至……很孤独。”
“你,怕吗?”
陈弘感受着父亲手掌传来的、并不算温暖却沉甸甸的重量,他挺起小小的胸膛,用力摇了摇头。
“儿臣不怕!”
陈稳收回手,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清的笑意。
“去吧。”
“从明日起,你便要开始随太傅学习政务了。”
“是,父皇!儿臣告退!”
陈弘再次行礼,然后转身,迈着比来时坚定许多的步伐,走出了养心殿。
陈稳望着儿子消失的背影,目光深沉。
储君已立,国本初定。
这只是一个开始。
未来的路,还很长。
无论是对于这个年幼的太子,还是对于这个冉冉升起,却依旧内忧外患不断的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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