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毛茸茸的、带着体温的狼耳朵,像两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岩洞部落激起了滔天巨浪。仪式被迫中断,新狼王黑石的加冕祝福未能完成,整个部落都笼罩在一种诡异而恐慌的气氛中。
林悦被巫医婆婆直接带回了她的洞穴,隔绝了外面所有探究、恐惧、乃至带着恶意的目光。她蜷缩在角落,手指无意识地反复触摸着头上那对不属于人类、也不完全属于雌性兽人的器官,冰凉和柔软的触感提醒着她这匪夷所思的现实。大脑一片混乱,恐惧和茫然交织。
“感觉如何?”巫医婆婆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她递过来一碗温热的、气味安神的草药茶。
林悦接过陶碗,双手微微颤抖,摇了摇头:“不知道……婆婆,我……我为什么会这样?”她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无助,“我不是雄性,为什么……会有兽化的特征?”
巫医婆婆在她面前坐下,苍老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林悦的狼耳根部,林悦敏感地抖了一下。
“雌性兽化……古老的兽皮卷上,只有零星的、被视为禁忌的记载。”巫医婆婆的声音低沉,“通常与极其特殊的血脉、强大的外力刺激,或者……触及了某种规则之外的力量有关。”她的目光落在林悦颈间的狼牙项链上,“仪式上,兽神祝福的力量被引动,或许……激发了你体内潜藏的、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
她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岩洞部落的传承和认知有限,无法解释你身上的现象。留在这里,只会让你陷入无尽的猜忌和危险。我需带你离开,前往南方的海洋部落。鲛人一族历史悠久,智慧深邃,他们的古老记载中,或许能找到关于你这种情况的线索。”
离开部落?去海洋部落?
林悦的心猛地一跳。这意味着未知的旅程,也意味着可能找到治愈小龙(它依旧在空间中昏迷)的方法的希望!她几乎是立刻就想点头。
然而,洞穴的兽皮帘被猛地掀开,新任狼王黑石高大的身影堵在了门口。他已经恢复了人形,但周身那股属于狼王的压迫感比以往更盛,金色的瞳孔锐利如刀,直接落在巫医婆婆身上。
“我反对。”黑石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巫医,您不能离开部落。”
巫医婆婆眉头蹙起:“黑石,林悦的情况特殊,关乎部落的未来,甚至可能触及兽世的法则。我们必须弄清楚……”
“正因如此,您更不能离开!”黑石打断了她,语气沉肃,“一个部落,可以暂时没有最强的战士,但绝不能没有指引方向的巫医!巫医离开,意味着部落失去了与兽神沟通的桥梁,失去了治愈和传承的核心!消息一旦传开,周围虎视眈眈的敌对部落会立刻将我们视为被兽神抛弃的族群,群起而攻之!岩洞部落将面临灭顶之灾!”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这是兽世残酷的生存法则。
就在这时,洞穴外传来了骚动。以壮枝为首,几位部落里颇有声望的年长战士和雌性,竟然也跟着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焦急和恳求。
“巫医婆婆!您不能走啊!” “部落不能没有您!” “黑石族长说得对,您要是走了,我们怎么办?”
壮枝的目光复杂地扫过林悦头上的狼耳,咬了咬牙,上前一步,对着巫医婆婆,也对着黑石,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巫医婆婆,黑石族长,还有……林悦。”
她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才念出这个名字:“我们知道林悦的情况……特殊。但是,我们以狼族先祖之魂起誓!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关于林悦兽化的事情,我们绝不会泄露半分!她会是我们岩洞部落的秘密,是我们未来的巫医!”
她身后几人也纷纷附和: “对!我们发誓保密!” “我们会保护林悦,不会让外人伤害她!” “请巫医婆婆留下,继续指引我们!”
这番表态,出乎了林悦的意料。她看着壮枝那张曾经写满鄙夷和欺凌的脸,此刻却带着一种为了部落存亡而做出的妥协和决绝。其他族人的眼神也变了,恐惧依旧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迫捆绑在一起的认同和守护。
他们害怕巫医离开带来的灾难,因此,他们选择接纳,或者说,是暂时容忍林悦这个“异类”,并将她视为部落未来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未来的巫医。
黑石看着请愿的族人,又看向巫医婆婆,沉声道:“巫医,您听到了。部落需要您。林悦……部落会接纳并保护她。寻找答案的事情,可以从长计议。眼下,稳定部落,才是首要。”
洞穴内陷入了沉默。巫医婆婆环视着众人,看着他们眼中对部落存续的深切担忧,看着黑石作为新狼王的担当,也看着林悦那茫然又带着一丝期盼的眼神。
许久,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奈与权衡。
“罢了……”巫医婆婆缓缓坐下,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几分,“既然这是部落共同的决定……我便留下。”
她看向林悦,眼神复杂:“林悦,从今日起,你需更加刻苦学习巫医之道。你身上的秘密,既是机遇,也可能是灾祸。在你拥有足够的力量自保和明辨是非之前,绝不可轻易显露,也不可独自远行。”
她又看向黑石和众人:“今日之誓,望你们谨记。林悦是岩洞部落未来的巫医,她的安危,关乎部落的声誉与未来。”
黑石郑重点头:“我以狼王之名起誓,岩洞部落,必将守护她的秘密与安全。”
壮枝等人也纷纷低头表示遵从。
她抚摸着自己毛茸茸的耳朵,感受着周围那些复杂难言的目光。
保密?保护?
她知道,这不过是恐惧之下的暂时平衡。她头顶的这对狼耳,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会落下。
而空间里,还躺着昏迷不醒、等待救治的小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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