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的家宴,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吃饭。它是一场无声的战争,一次权力的检阅,更是维系那个庞大关系网必不可少的仪式。而这一次,因为郑煦言和楚南栀这场仓促而充满争议的联姻,宴会的气氛更是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审视与探究。
宴会设在郑家老宅那间足以容纳百人的宴会厅。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却冰冷的光,照在光可鉴人的古董家具和宾客们矜持含笑的脸上。空气里弥漫着名贵香水、雪茄和陈年酒液混合的味道,每一种气息都代表着一段渊源、一个家族。
楚南栀被造型团队按着折腾了三个小时,此刻穿着一身藕粉色的高级定制小礼服,裙摆缀着细碎的水晶,行走间流光溢彩。长发挽起,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将她原本就出色的五官勾勒得更加明艳动人。只是,那双杏眼里依旧盛着挥之不去的慵懒,仿佛这身华服与她内在的那个“咸鱼”灵魂格格不入。
郑煦言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墨色高定西装,只是领带换成了与楚南栀礼服同色系的暗纹款,算是这对“新婚夫妻”唯一一点勉强称得上默契的细节。他站在她身边,身姿挺拔,面容冷峻,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煦言,南栀,过来。”郑老爷子坐在主位,朝他们招了招手,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两人依言上前。立刻,周围所有或明或暗的目光都聚焦过来。有好奇,有打量,有不易察觉的轻蔑,当然,更多的是对郑家这位新晋女主人的评估。
“刚结婚,要多处处,培养感情。”郑老爷子目光扫过两人,语气平淡,话里的意思却重若千钧,“家和万事兴。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不必理会,但自家人面前,该有的样子,要有。”
这话说得含蓄,但在场所有人都听懂了——老爷子这是在要求他们“表演”恩爱,堵住悠悠众口,稳定内外人心。
楚南栀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无懈可击的甜美笑容,自然地伸出手,挽住了郑煦言的胳膊。她的手指纤细冰凉,透过薄薄的衬衫面料,贴上他温热紧绷的小臂肌肉。
郑煦言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极其不习惯这样的亲密接触,尤其对象是楚南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的温度和柔软的触感,这感觉陌生而……扰人。
“爷爷放心,”楚南栀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仰头看着郑煦言,眼神里充满了“爱意”,“煦言对我很好的。”说着,她手下用力,指甲隔着衬衫布料,不轻不重地掐了他胳膊内侧最柔软的地方一下。
郑煦言吃痛,眉头瞬间蹙起,垂眸对上她“深情”的目光,清楚地读出了里面无声的威胁:“配合点!”
他下颌线绷紧,强压下甩开她的冲动,从喉间挤出一个低沉的“嗯”字。这在旁人听来,竟成了某种默认的宠溺。
这场精心策划的“恩爱秀”正式拉开帷幕。
整个晚宴,楚南栀堪称演技派典范。她始终挽着郑煦言的手臂,巧笑倩兮,应对着各路亲戚旁敲侧击的打探。她说话滴水不漏,既不过分热络显得虚假,也不过分冷淡失了礼数,将那种初入豪门、带着点羞涩又努力适应的小媳妇形象演绎得入木三分。
只有郑煦言知道,她那只挽着他的手,是如何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时而不耐烦地用指尖敲击他的手臂,时而在他试图稍微拉开距离时,更加用力地掐住他,迫使他保持那该死的亲密距离。
“煦言,别光顾着自己,给南栀夹点菜,她太瘦了。”一位姑母笑着提醒。
郑煦言动作一顿。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他拿起公筷,机械地夹了一块精致的鲍鱼酥,放到楚南栀面前的骨瓷碟里。动作僵硬,像是在完成一项极其艰难的任务。
楚南栀抬起眼,对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声音软糯:“谢谢老公~”
这一声“老公”,叫得郑煦言手一抖,差点没拿稳筷子。他看着她那张笑得无比真诚的脸,只觉得后背一阵发麻。
然而,就在他以为这场折磨即将结束时,楚南栀在伸手去拿旁边的水杯时,手腕“不小心”一抖,杯子里小半杯微凉的柠檬水,不偏不倚,尽数泼洒在他昂贵的西装外套和衬衫前襟上。
深色的西装面料瞬间洇湿一片,黏腻地贴在皮肤上,狼狈不堪。
“哎呀!”楚南栀惊呼一声,连忙放下杯子,拿起餐巾就要替他擦拭,脸上写满了“慌乱”和“愧疚”,“对不起对不起,煦言,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刚才好像被呛到了……”
她凑近他,手忙脚乱地拿着餐巾在他胸前擦拭,指尖偶尔“无意”地划过他被湿透的衬衫紧贴的胸膛。隔着湿冷的布料,他能感受到她指尖那点温热,以及……她低下头时,嘴角那抹压抑不住的、极细微的弧度。
郑煦言的脸色瞬间黑沉如暴风雨前的天空。他猛地抓住她还在“忙碌”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微微蹙眉。
“没关系。”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三个字,眼神冰冷地锁住她,里面翻涌着怒火和质问。
周围的宾客们发出善意的笑声,纷纷打着圆场:“年轻人嘛,难免毛手毛脚。”“南栀也是不小心,煦言你别吓着人家。”
郑老爷子挥了挥手:“煦言,去换身衣服吧。”
郑煦言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腾的怒火,松开楚南栀的手腕,起身离席。那湿透的西装紧贴着他,每一步都走得压抑而沉重。
楚南栀看着他挺拔却僵硬的背影消失在宴会厅侧门,这才慢悠悠地坐回座位,拿起干净的餐巾擦了擦自己其实并没沾到多少水渍的手指,脸上那副“惊慌失措”的表情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恶作剧得逞后的慵懒惬意。
晚宴终于在一种表面和谐、内里微妙的气氛中结束。送走所有宾客,老宅渐渐安静下来。
楚南栀借口透气,溜达到老宅侧门外的廊下。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她身上沾染的宴会气息。她刚舒了口气,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冷得掉冰渣的声音。
“楚南栀。”
她转过身,看到郑煦言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深色休闲服,站在廊柱的阴影里,面色比夜色更沉。他一步步走近,直到两人之间只剩下一步之遥,他身上刚刚沐浴过的清冽气息混合着未散的怒意,扑面而来。
“你故意的?”他盯着她,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泼水,还有……”他下意识地动了动刚才被她掐了无数次的那只胳膊,那里此刻肯定还留着隐隐的红痕。
楚南栀靠在廊柱上,抬眸迎上他逼视的目光,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轻轻笑了一声。月光勾勒着她精致的侧脸,那双杏眼里闪烁着狡黠而灵动的光。
“郑总,演戏要演全套嘛。”她语气轻松,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你看,长辈们不是很满意吗?都觉得我们‘恩爱’得不得了呢。”她顿了顿,目光在他换过的衣服上扫过,最后落在他线条结实的小臂上,像是回味什么似的,舔了舔唇角,语气带着一丝戏谑的赞赏:
“不过说真的,你胳膊肌肉手感……还挺不错的。”
“你!”郑煦言气结,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又让人无可奈何的女人!他所有的冷静自持,在她面前总是轻易土崩瓦解。他想斥责她,想让她为今晚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可看着她那张在月光下笑得像只偷腥猫儿的脸,那些冰冷的训斥却堵在喉咙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种极其陌生的、混合着愤怒、无奈,甚至还有一丝被那句“手感不错”莫名撩动了的诡异情绪,在他心头交织翻滚。
他最终只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那背影透着一种近乎狼狈的仓促。
楚南栀看着他几乎算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最终化作一声极轻的、愉悦的轻笑,消散在夜风里。
这场假面舞会,似乎是她……小胜一局。
而某个口是心非的男人,那坚实臂膀上的掐痕和湿透的西装,大概会成为今晚他难以磨灭的“美好”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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