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瘫在冰凉的地上,浑身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眼前发黑,耳鸣不止。
但我知道,我们成功了。
我们……回来了。
冰凉,坚硬。
这是地板透过破烂衣服传递来的唯一感觉。
我大口大口喘着气,肺管子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吸气都跟拉风箱似的,带着血沫子的铁锈味。眼前全是乱飞的金星,耳朵里嗡嗡作响,除了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心跳,啥也听不见。
过了好几秒,那要命的眩晕感才稍微退潮点。
我艰难地转动眼珠,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纯白色的、嵌着发出柔和白光的灯板,看着挺高级,就是有几块灯板明明灭灭,接触不良似的闪烁。
不是民国那破义庄的木头椽子。
真回来了?2124年?Alpha实验室?
我猛地想坐起来,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尤其是右手腕,那枚已经彻底暗淡、边缘甚至有些融化变形、还死死钉着我和岑无咎的铜片被这么一扯,剧痛差点让我又背过气去。
“呃……”旁边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痛苦的呻吟。
岑无咎!
我赶紧扭头看他。他侧躺在我旁边,眼睛紧闭,脸色比死人还难看,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嘴角和下巴上全是凝固和新鲜的血迹。我们俩的手腕还以那种血腥的方式连接着。
“岑无咎?喂!醒醒!”我用没受伤的手轻轻拍他的脸,冰凉的。
他睫毛颤动了几下,极其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那只独眼里没有任何焦距,只有一片涣散的虚脱。
“……回……来了?”他声音气若游丝,几乎只是嘴唇动了动。
“回来了!真回来了!”我赶紧应道,心里稍微松了口气,还能说话就行。
我忍着剧痛,小心地撑着自己半坐起来,环顾四周。
这确实是一间实验室,或者说,曾经是。
面积很大,到处都是冰冷的银白色金属实验台和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精密仪器。不少屏幕还亮着,上面跳动着我看不懂的数据流和曲线图。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冰冷的电子元件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但……不对劲。
很多地方都呈现出一种破败和混乱。
几张实验台被掀翻了,碎玻璃和零件散落一地。墙壁上有几处明显的焦黑痕迹,像是被什么能量武器打中的。地上甚至能看到一些已经干涸发黑的、疑似血迹的斑点。
最他妈诡异的是——
我看到不远处一张倒下的椅子后面,露出来半个人影。
我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把岑无咎往身后挡了挡,警惕地盯着那边。
没动静。
我眯着眼,小心翼翼地盯着。过了十几秒,还是没任何动静。
我咬咬牙,慢慢挪过去一点,歪头看清了那东西的全貌——
那根本不是什么真人!
是一个等人高的纸人!
做工精致得吓人,穿着研究员的白大褂,连胸牌上的小字都清晰可见,脸上甚至还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但它的脸,是那种上了油的、光滑的纸糊成的,脸颊上涂着两坨夸张的腮红,嘴角咧开一个僵硬诡异的微笑。
它就那么歪靠在翻倒的椅子后面,一动不动,空荡荡的眼眶对着前方。
我后颈的寒毛瞬间就立起来了!
纸人?!这鬼东西怎么会在2124年的实验室里?!
我猛地抬头,更加仔细地扫视整个实验室。
这一看,更是头皮发麻!
不止这一个!
角落的阴影里,一台大型仪器的后面,甚至天花板的维修隔层开口处……影影绰绰,至少还有七八个类似的纸人!它们都穿着实验室的服饰,有的是研究员,有的是保安,形态各异,但全都静止不动,脸上带着那种统一的、令人极度不适的僵硬笑容。
整个实验室,安静得可怕,只有仪器偶尔发出的轻微滴答声和灯板闪烁的电流声。
像一座被纸人占领的坟墓。
“……纸人……入侵……”岑无咎极其虚弱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也勉强支起了一点身子,看着眼前的景象,独眼里充满了震惊和一种“果然如此”的绝望,“系统……虽然关了……但它留下的……污染……已经……”
我懂了。元宇宙系统是关了,但这鬼东西在现实世界留下的烂摊子还没完!这些纸人,很可能是系统之前实验的产物,或者是什么别的诡异玩意儿,在系统崩溃后,它们还留在这里!
“先别管这些!”我压低声音,当务之急是处理我们的伤,还有把这该死的铜片弄出来,“得找医疗箱,还有工具!”
我搀着岑无咎,尽量避开那些静止的纸人,小心翼翼地在实验室里移动。
实验室的电力似乎部分恢复了,但很多功能都失效了。我找到墙上的智能医疗箱,屏幕是亮的,但提示“网络断开,无法连接生物数据库”。用力掰开物理锁,里面倒是有些基础的止血带、纱布、消毒喷雾和止痛针。
“妈的,高科技也有抓瞎的时候。”我骂了一句,拿出东西。
处理伤口是个极其痛苦的过程。那铜片几乎和我们手腕的骨头卡在了一起。先用消毒喷雾胡乱冲了冲,疼得我俩冷汗直冒。然后用止血带死死扎住小臂上方减少出血,最后心一横,互相配合着,咬着牙,一点一点地把那已经变形的铜片从血肉模糊里硬生生拔了出来!
“呃啊——!”岑无咎痛得身体猛地一弹,差点晕过去。
我也好不到哪去,眼前发黑,差点没栽地上。
赶紧用纱布和止血凝胶胡乱堵住伤口,又给自己和他各打了一针强效止痛剂。做完这一切,我俩几乎又虚脱了一次,靠在冰冷的金属墙上喘气。
疼痛稍缓,但危机感丝毫没减少。
那些纸人虽然没动,但总觉得那空荡荡的眼眶一直在盯着我们。
“得……离开这……”岑无咎喘着气说,独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这里……不安全……”
“知道,但得找点防身的东西。”我咬着牙站起来。这实验室一看就遭过灾,肯定有危险。那些纸人太邪门了,谁知道它们会不会突然活过来。
我在翻倒的桌椅和仪器间摸索。找到了一把掉在地上的激光切割笔,能量指示灯显示红色,快没电了,聊胜于无。又从一个抽屉里摸出一把高碳钢的维修扳手,沉甸甸的,砸人应该挺好使。
递给岑无咎扳手,自己拿着那破激光笔。
“那边……是装备储备间……”岑无咎指着一个有厚重金属门的房间,门上有个电子锁,屏幕暗着,“但可能……打不开了……”
我走过去,使劲拉了拉门把手,纹丝不动。用力砸了几下,金属门发出沉闷的响声,毫无反应。
“操!需要电?或者权限?”我有点暴躁。
就在这时——
嗡嗡嗡——
一阵轻微的、但越来越近的嗡鸣声从通道远处传来!
不是仪器声,更像是……无人机?
我和岑无咎对视一眼,立刻警惕地缩到一台大型仪器后面,屏住呼吸。
几秒钟后,三架拳头大小、造型流畅的银黑色无人机呈搜索队形,悄无声息地飞进了实验室!它们底部闪烁着红色的扫描光,掠过地面、仪器、还有……那些纸人!
当扫描光落到纸人身上时,无人机的指示灯变成了稳定的绿色,仿佛确认那是“正常”物品一样,直接忽略了过去。
但当它们的扫描光扫到我们刚才处理伤口留下的血迹和废弃纱布时——
嘀嘀嘀!
刺耳的警报声猛地从无人机上响起!红光疯狂闪烁!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生物活动!】
【识别:入侵者!】
【执行清除协议!】
冰冷的电子音从无人机上发出!
下一秒,三架无人机底部的护板滑开,露出了小小的、但一看就极具杀伤力的脉冲枪口!蓝白色的能量开始迅速汇聚!
“我日!”我头皮炸了!这特么什么破地方!纸人不打打活人?!
“打它……摄像头……或者……动力核心……”岑无咎急促地低声道。
没时间犹豫了!
在那脉冲能量蓄满前,我猛地从仪器后探出身子,举起那破激光笔,对着最近一架无人机的摄像头狠狠按下了按钮!
滋——!
一道细弱的红色激光射出,精准地打在了摄像头上!
那无人机猛地一颤,摄像头冒起一股黑烟,失去了平衡,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起来,脉冲能量也打歪了,轰在天花板上,炸下一片碎屑!
几乎同时,岑无咎咬着牙,用没受伤的手抡起扳手,猛地砸向另一架无人机!
砰!
扳手结结实实砸在机身上,那无人机直接被砸飞出去,撞在墙上,冒着一串电火花摔在地上不动了。
但第三架无人机的脉冲已经蓄能完毕!
蓝白色的光芒对准了我们!
躲不开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只之前靠在椅子后面的、穿着白大褂的纸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无声无息地挪动了位置,正好挡在了无人机和我们之间!
噗!
脉冲能量直接打在了纸人的胸口!
纸做的身体瞬间被高温烧穿了一个大洞,边缘焦黑卷曲!
但诡异的是,那纸人被打得向后一晃,竟然没倒!它那涂着腮红的脸上,僵硬的笑容似乎更扩大了一些,空荡荡的眼眶“看”向那架无人机。
无人机似乎也卡顿了一下,像是无法理解这突然出现的、无法识别的“障碍物”。
就这一下的机会!
我再次举起激光笔,对着这最后一架无人机的动力核心(我猜的)连续发射!
滋!滋!滋!
激光笔的能量急剧消耗,红灯疯狂闪烁,发出的激光也越来越弱。
但最后一下,终于打中了!
无人机冒出一股黑烟,盘旋着掉了下来,砸在地上。
实验室再次恢复死寂。
只有那胸口冒着焦烟的纸人,还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脸上挂着那永恒不变的诡异微笑,对着我们刚才藏身的方向。
我和岑无咎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看着这诡异的景象,大气都不敢出。
这纸人……刚才是……在帮我们?
为什么?
没等我们想明白,那纸人忽然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一只手,指向了装备储备间那扇紧闭的金属门。
然后,它就像被抽掉了所有支撑,哗啦一下,散架成了一堆废纸和竹篾。
我喉咙发干,和岑无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不定。
但没时间细想了。
我走到那散架的纸人旁,捡起它指着方向的那根手指——居然是一截细长的、坚硬的金属条。
又走到装备储备间的电子锁前。锁屏依然是暗的。
我犹豫了一下,试着把那截金属条插进了电子锁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应急物理接口。
咔哒。
一声轻响。
厚重的金属门,竟然缓缓地向内滑开了。
门后,是一个不大的房间,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我看不懂的装备箱。
而最显眼的,是房间中央平台上,静静悬浮着的三架造型更酷炫、体积更大、但同样指示灯黯淡无光的重型无人机。
它们的电池舱盖,都敞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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