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纸人受孕**
“指令……是……”
“回头……”
岑无咎这没头没尾、气若游丝的两个词，像两根冰针，猝不及防扎进我耳膜里。
回头？回什么头？看什么？
我头皮瞬间就麻了！这鬼地方，背后除了那面密密麻麻的纸人墙，还能有什么好东西？！这瞎子是不是伤太重开始说胡话了？
可他那双刚刚睁开的、流淌着异常代码流的镜瞳，却死死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悸和催促，定定地“望”着我身后的方向。
那不是胡话的眼神。
一股冰冷的、粘稠的恶意，如同实质的潮水，悄无声息地从我背后漫延开来，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脊梁。
我脖颈子的汗毛全都立了起来，牙关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左眼眼皮狂跳，右眼的空洞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
不能回头……不能回头……民间老话和无数恐怖片都在声嘶力竭地警告这个……
但岑无咎那眼神里的东西太吓人了，那不是单纯的恐惧，还有一种……更深的、近乎绝望的悚然。
我喉咙发干，咽了口带血丝的唾沫，极其缓慢地，像是生了锈的机器人，一寸一寸地扭过脖子，朝着背后那面巨大的纸人墙看去——
下一秒，我他妈的恨不得自己真的瞎了！
就在那面墙的正中央，大概齐腰高的位置，原本密密麻麻挤挨着的、睁着漆黑眼睛的“我”们，不知何时……让开了一个口子。
不是一个规则的洞，更像是……周围的纸人活生生把自己挤扁、撕开，硬生生腾出了一小块地方。
那地方，凹陷进去，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极其诡异的……壁龛。
壁龛里面，没有漆黑的眼睛。
只有一团东西。
一团……正在微微蠕动的、由惨白纸张和暗红朱砂扭曲糅合而成的……东西。
它的大小……像个婴儿。蜷缩着。
它没有完整的五官，脸上似乎被胡乱涂抹着，一半是模糊的、未成形的纸浆褶皱，另一半……另一半……
我左眼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
那一半脸上，竟然能依稀分辨出……岑无咎的轮廓！
那眉眼！那鼻梁！那抿着的、没什么血色的嘴唇的线条！简直就像是用拙劣的笔法，硬生生照着他的脸拓上去的！只是扭曲变形，透着一股子死寂的邪气！
这他妈是个什么玩意儿？！
一个用纸和朱砂胡乱捏成的、半张脸像岑无咎的……纸婴？！
它蜷缩在那小小的壁龛里，微微蠕动着，发出极其细微的、仿佛纸张摩擦的“沙沙”声。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陈旧纸张、冷墨、血腥味和……一丝诡异生机的味道，从那壁龛里散发出来，浓烈得令人作呕。
【现实锚点异常波动……】
【检测到非常规‘共生载体’生成……】
【同步效率提升400%……警告……同步方向部分逆转……】
系统断断续续的提示音夹杂着杂音响起，似乎也对这突发状况感到意外和……一丝警惕？
同步效率提升？方向逆转？
我猛地看向岑无咎，他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那是一种混杂了极度恶心、恐惧和某种……被亵渎了的震怒的表情。他身体微微发抖，镜瞳中的代码流疯狂闪烁，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和干扰。
我瞬间明白了！
这鬼壁龛！这纸婴！是系统搞出来的！是那“现实锚点”的一部分！它用这种方式，强行建立了一个更恶心、更紧密的“同步通道”！不仅同步我，还要同步岑无咎！甚至……试图通过这个扭曲的“共生载体”，反向抽取他的力量？或者达成别的什么阴间目的？
那纸婴蠕动着，那半张像他的脸，嘴角似乎极其缓慢地、极其诡异地上扬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不能留！这玩意儿绝对不能留！
得毁掉这个壁龛里的纸婴！
我看向岑无咎。他死死“盯着”那个纸婴，身体抖得厉害，嘴唇抿得死死的，灰白色的眼翳下，竟然……流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近乎痛苦的神色。
他下不了手。
哪怕知道这玩意儿是系统搞出来害他的，哪怕知道这玩意儿邪性到极点，可那半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那种诡异的、被强行赋予的“共生”联系……让他本能地抗拒摧毁它。
这他妈简直是诛心！
系统这狗东西，玩心理战真是一把好手！
“岑无咎！”我低吼一声，试图唤回他的理智，“那是个假的！是系统弄出来坑你的！毁了它！”
他像是没听见，依旧死死“盯着”那蠕动的纸婴，呼吸变得急促而不稳，甚至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微微伸了一下手，又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指甲深深掐进自己掌心。
完了。这状态不行。
我咬咬牙，在自己身上乱摸。之前打架逃命，东西都快丢光了。终于，在裤子口袋里摸到一个硬硬的小东西——是一个老式的、铜制的火折子筒。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估计是寿材铺里的玩意儿，平时也就点个香烛纸钱用。
现在，这就是唯一的武器！
我猛地拔出火折子，用力一甩，微弱但稳定的火苗蹿了出来。
我一把抓住岑无咎冰凉颤抖的手，将燃烧的火折子硬塞进他手里，强迫他握住！
“拿着！”我声音嘶哑，几乎是在咆哮，“看清楚！那玩意儿不是你！它是系统钉死你的桩子！毁了它！不然咱俩都得被它吸干！被它同化成这墙的一部分！”
火折子的热度烫得他手一颤，但他没有立刻松开。
他低头，“看”向手中跳动的火苗，又抬头“看”向壁龛里那个半张脸像他、正在无声诡笑的纸婴。
他的表情挣扎到了极点。镜瞳中的代码流混乱地闪烁，时而暴烈，时而微弱。
“它……在……哭……”他突然极其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哭？我他妈毛骨悚然！那鬼东西明明在笑！
“放屁！那是假的！是幻觉！是系统骗你的！”我恨不得抽他两巴掌让他清醒点，“它在吸你的力量！在把你往墙上钉！你看不见吗？！”
我抓着他的手腕，强行带着那簇火苗，逼近那个壁龛！
越靠近，那纸婴蠕动得越厉害，那半张像他的脸扭曲得越发出奇，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越发诡异，那“沙沙”声也变得更加急促，甚至……真的隐隐夹杂起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婴儿哽咽般的抽气声！
草！这玩意儿成精了？！
岑无咎的手抖得更厉害了，火苗也跟着剧烈晃动。他脸上血色尽褪，另一种痛苦的神色浮现出来，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更深切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排斥和恶心。
“不……不对……”他摇着头，声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嘶哑，“不是……哭……是……贪婪……”
对了！就是这种感觉！
那不是哭泣，是贪婪的吮吸声！是试图吞噬他、同化他的邪祟发出的噪音！
“那就毁了它！”我死死箍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后退，声音斩钉截铁，逼他做出选择，“现在！立刻！烧了它！选我！选活下去！别他妈被一张假脸骗了！”
火焰，几乎已经要舔舐到那纸婴惨白的表皮。
高温让那里的纸张开始微微卷曲、发黑。
那纸婴猛地停止了蠕动。
那半张像岑无咎的脸，彻底定格在一个极致怨毒和惊恐的表情上，漆黑的、没有瞳孔的眼底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尖叫。
岑无咎全身剧震，像是终于冲破了某种无形的枷锁和迷惑。
他猛地闭上眼，又豁然睁开！
镜瞳之中，代码流光以前所未有的决绝姿态轰然爆发，不再是混乱挣扎，而是凝聚成一种冰冷的、毁灭性的意志！
他不再需要我强迫。
他握紧了火折子，手腕稳定无比，朝着那怨毒尖叫的纸婴，狠狠地——
捅了下去！
噗嗤！
火焰瞬间吞噬了那团扭曲的纸张和朱砂！
尖锐到几乎撕裂耳膜的、非人的惨嚎声猛地从壁龛中爆发出来！那不是婴儿哭，更像是无数纸张被同时撕裂、无数灵魂被一同灼烧的恐怖声响！
暗红色的火光冲天而起，夹杂着浓黑的烟雾和飞溅的、燃烧的纸屑！
壁龛周围，那些密密麻麻的、睁着漆黑眼睛的“我”们，仿佛也感受到了巨大的痛苦，齐刷刷地发出无声的尖啸，整面纸人墙都剧烈地扭曲、震荡起来！
【警告！共生载体被毁！】
【同步连接中断！】
【现实锚点（纸人墙）稳定性下降30%！】
【反噬警告！】
系统的警报声尖锐刺耳。
岑无咎握着火折子，站在燃烧的壁龛前，火光映照着他苍白失血却异常冰冷坚定的侧脸。他微微喘着气，镜瞳中的代码流渐渐平息，只剩下一点余烬般的微光。
他选择了。
立场，无比清晰。
壁龛里的火焰渐渐小了下去，那团纸婴已经化为一小撮蜷缩焦黑的灰烬，那半张像他的脸，彻底消失无踪。
只剩下墙壁上一块难看的烧伤痕迹，和空气中弥漫的、令人作呕的焦糊味。
同步的拉扯感再次大幅减弱。
我松开抓着他的手，脱力地后退一步，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妈的……总算……
就在这时，那烧焦的壁龛灰烬里，突然有一点微弱的、银白色的光芒，轻轻闪烁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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