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席珍没再多说,坐上那辆黑色轿车走了,留下的话却像毒蛇一样盘在我心里。
合作?跟他?那才是真的与虎谋皮,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老狐狸比岑无咎还让人摸不透,系统走狗的话能信?怕不是想把我骗过去直接做成纸人期货!
可眼前这局面……工部局的路堵死了,冥婚批文铁板一块,难道真就等着元旦晚上被塞进那顶扎红绸的纸轿子?
不行!绝对不行!
就算阻止不了冥婚,我也得想办法给这事儿添点堵!至少摸清那轿子的底细,看看有没有空子可钻!
就今晚!趁着离元旦还有两天,想法子拦一下那每晚出来“预演”的迎亲轿队(我猜的,不然那喜乐丧曲天天响个啥?),最好能让它出点故障,或者至少摸清它的行动规律!
那轿队根本不是人抬的!是纸人!还可能被什么邪门的铃铛驱使!怎么拦?用肉身去挡?怕不是直接被踩成肉泥或者摄走魂儿!
硬的不行,得来阴的!
我想起以前听徐伯喝多了吹牛,说过墨斗线能辟邪,能拦阴物。不管有没有用,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冲回铺子,翻出徐伯那套老掉牙的鲁班工具盒,从里面找出墨斗,又翻出最结实的一卷黑色棉线(希望能顶用),把线浸在剩下的黑狗血混朱砂的碗里(希望加强效果),然后抱着这一堆东西,趁着夜色,溜到了前几天听到轿乐声最清晰的街口。
这地方相对偏僻,晚上没啥人。我找了个阴暗的角落蹲下,心脏砰砰跳,跟做贼似的。
等了不知道多久,腿都麻了,就在我以为今晚可能不来了的时候——
那诡异的、忽高忽低、又像喜乐又像丧曲的唢呐声,远远地飘了过来。
来了!
我赶紧屏住呼吸,缩紧身子。
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那种整齐划一、僵硬无比的“哒、哒、哒”的脚步声,听得人牙酸。
很快,街角转出一队黑影。
打头的是几个吹鼓手纸人,腮帮子鼓得老高,机械地吹着唢呐敲着锣,脸上画着的五官在昏暗的光线下扭曲变形。
后面跟着八个抬轿的纸人,高大僵硬,穿着一身惨白的纸衣,肩膀上扛着那顶我见过的、扎着红绸的纸轿子。轿子一起一伏,随着它们的步伐晃动。
轿子旁边,没有岑无咎的身影。
整个队伍,寂静无声,只有那诡异的乐声和哒哒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街道上回荡,阴森得能冻僵人的血液。
我死死盯着那顶轿子,手心全是汗。
就在轿队快要经过我藏身的巷口时,我猛地将浸了黑狗血朱砂的墨斗线拉直,横着绷在了它们前方的路面上,离地大概脚踝高度。
能不能成,就看这一下了!
纸人队伍毫无察觉,依旧迈着僵硬的步伐前进。
第一个吹鼓手纸人的脚,碰到了墨斗线!
嗤——!
一声极其轻微、像是烧红的铁条碰到冷水的声音响起!
那纸人的脚踝处,接触墨斗线的地方,瞬间冒起一缕极淡的黑烟!它那僵硬的步伐猛地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整个队伍节奏顿时乱了一下!
乐声也出现了片刻的走调和停顿!
有用!墨斗线真的能伤到它们!
我心头一喜!
但下一秒,异变突生!
那顶纸轿子的轿帘,无风自动,微微掀开了一条缝隙。
缝隙里,漆黑一片。
但就在那漆黑之中,猛地响起一声极其清脆、却冰冷刺骨的——
叮铃!
是铃声!不同于我那铜铃的邪异,这铃声更尖锐,更空洞,带着一种直接穿透耳膜、震荡灵魂的力量!
铃声一响,那几个碰到墨斗线有些混乱的纸人,瞬间停止了骚动,重新站稳,步伐变得比之前更加僵硬、也更加统一!
它们直接迈步,无视了那根还在冒烟的墨斗线!
棉线被轻易绷断!
而那个脚踝受伤的纸人,像是毫无感觉,继续吹奏着走调后又恢复正常的唢呐。
整个队伍,只是稍微停顿紊乱了那么几秒,就再次恢复了原状,继续朝着既定路线前进,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那铃声……能强行控制它们!
我躲在暗处,看得心惊肉跳,冷汗直流。
这玩意儿比我想的还邪门!墨斗线只能造成一点点干扰,根本拦不住!
不行,硬拦不行,那就……跟踪!看看它们到底去哪!路线是什么!
我赶紧从角落里钻出来,远远地吊在轿队后面,借着街边的阴影和障碍物隐藏自己。
轿队走得不算快,但路线很固定,沿着几条主要的街道绕行,像是在演练路线。它们经过的地方,所有的野猫野狗都噤若寒蝉,躲得无影无踪,窗户里的灯光也似乎暗淡了几分。
我一边跟着,一边在心里默默记下它们经过的每条街道、每个路口。
跟了大概半个多小时,轿队开始往回走,路线和来时一模一样。
就在我以为今晚就这样了,准备撤的时候,轿队经过四马路路口时,突然发生了点意外。
路口另一边,几个喝得醉醺醺的洋水手,勾肩搭背、吵吵嚷嚷地晃悠过来,正好挡住了轿队的去路。
纸人队伍停了下来。
几个洋水手也看到了这诡异的轿队,愣了一下,然后发出哄堂大笑,指着纸人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似乎觉得这是什么滑稽的表演。
一个胆子大的水手,甚至摇摇晃晃地走上前,伸手要去掀轿帘!
“别动!”我差点喊出声!
就在那水手的手即将碰到轿帘的瞬间——
叮铃!
轿内那冰冷的铃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急促尖锐!
那水手的手猛地僵在半空,脸上的醉意瞬间变成了极致的惊恐,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身后的同伴们也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脸上同样布满恐惧。
紧接着,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那几个水手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灰白、僵硬!像是……正在快速纸化!
他们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关节发出咔咔的轻响,像是要被迫做出某种僵硬的动作。
叮铃!铃声又响了一下,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意味。
几个水手僵硬地、极其缓慢地,开始转过身,像提线木偶一样,迈着古怪的、同手同脚的步伐,朝着旁边的黑暗小巷里,哒、哒、哒地走了进去,很快消失不见。
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纸轿的轿帘悄然落下。
铃声停止。
纸人队伍再次启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沿着既定路线前进,哒哒哒的脚步声和诡异的乐声再次响起。
我躲在远处的招牌后面,浑身冰冷,手脚发麻,心脏都快跳出胸腔了!
那铃声……不仅能控制纸人,还能把活人变成傀儡?!甚至……纸化?!
那几个水手……完了!
这冥婚巡游根本不是展示,是特么的收割!是系统收集“恐慌”或者别的什么能量的仪式!
我不能再跟下去了!太危险了!
我连滚带爬地逃离了那片区域,一路狂奔回铺子,砰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冷汗湿透了衣服。
太可怕了!那顶轿子,那个铃声,比我想象的还要恐怖一万倍!
元旦晚上,要是真被塞进那轿子里游街……
我简直不敢想象!
必须想办法!必须!
我冲到桌前,拿出纸笔,凭着记忆,飞快地将刚才记下的轿队路线画了下来。
看着那蜿蜒曲折、几乎覆盖了小半个租界核心区域的路线图,一个更加令人不安的发现让我头皮发麻——
这条路线,巧妙地串联起了租界里好几个重要的地点:银行、交易所、工部局、各大商行……甚至包括杜席珍的公馆和……我的寿材铺!
这根本不是随意的巡游!
这是一个……阵法?!一个巨大的、覆盖租界的邪恶仪式?!
而那顶纸轿子和里面的铃声,就是启动或者维持这个仪式的核心?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阻止冥婚,可能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活命了……
倒计时,在冰冷的夜色中,无声地流逝。
【1:09:18】
距离元旦子时,只剩最后一天。
喜欢纸人镇民国洋场请大家收藏:(m.tcxiaoshuo.com)纸人镇民国洋场天才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