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林锐独自站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庭院里昏黄的灯光,背影显得有些孤寂。温澜先招呼王嘉佳和李心玥去写作业,然后才缓步走过去。
“怎么了?”温澜在他身边站定,声音平静。
林锐转过身自嘲:“我能怎么,原本憋了一肚子火,很生气的。但看你这样子,又觉得好像没必要生气了。”
温澜面无表情,略带生硬的打趣:“嗯,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林锐被她的话噎了,抬手在两人之间比划了一下:“温澜,你现在这张脸配上这种话,真的很诡异你知道吗?而且,严格来说,我比你大三岁。于情于理,你都该喊我一声哥哥。”他试图找回一点优势。
温澜单手托着下巴,做思考状,但那张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波动,语气平淡地回应:“嗯…懂了。但是我最近哥哥姐姐特别多…有点喊腻了。”她实话实说。
林锐有些气笑了:“不是?谁要跟你说这个了…”他感觉跟现在这个温澜说话,节奏总会被带偏。
温澜指了指自己的脸,一本正经地解释:“它是销冠,我也没办法。”
林锐被她这奇怪的比喻逗得晃了晃脑袋,决定放弃纠结这个。他神色认真起来:“好了,不闹了。我待会该走了。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温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看不出具体情绪。林锐也不催促,放松靠在玻璃上,耐心等待。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王嘉佳一声懊恼的嚎叫:“啊——!我忘记带回来了!!!”紧接着是哗啦啦书本倒了一桌的声音,显然某位王正在疯狂翻找着什么。
这边的两人都没抬头。温澜的目光依旧落在林锐身上。
“要忍住,等机会。”
简单的几个字,没有任何具体的指示。
林锐听的明白。温澜无法预测他回家后具体会面对什么,也无法替他做每一个决定。她能给的,只有最简单的建议。或许今晚回去真的要经历一场风暴,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林家的司机来接林锐了。
林锐对温澜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他抬脚走向玄关。
温澜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她真的很想立刻联系张家,让他们派人跟踪这辆来接林锐的车。以林晟今天如此反常又直接,他晚上极有可能亲自现身。如果能有一条可靠的尾巴跟上,或许就能锁定林晟不为人知的落脚点。
可,现在联系张家风险太大,她不能确定通讯是否安全。
只能再等待,再谋划。
——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处隐秘的住所里。
张海浪看着保姆一小勺一小勺地将温热的米糊喂进珑月嘴里。碗里还剩下大半,但珑月已经停止了吞咽,小嘴紧闭,眼神空洞地望向房间某个固定的角落,对眼前的食物再无反应。
秦任行自从上次打来那个关于“同步”的电话后,就再也没能抽身回张家。张海浪在意识到那种诡异的“同步”可能蕴含着巨大不确定性甚至风险后,便下令珑月的房间内二十四小时监控不得关闭,他必须确保任何细微变化都能被及时捕捉。
而失去了秦任行的每日陪伴,珑月的情况明显出现了倒退,仿佛又回到了他刚将她从医院接回来时那种封闭的状态。她重新紧紧抱住了那本属于珑奚鄀的速写本,连之前偶尔还会被她无意识搂住的水母玩偶,如今也被冷落在一旁。最让人担忧的是,她进食越来越少,像这样长时间空洞地望着虚空、对周围一切毫无反应的状态越来越频繁。这绝不是一个好迹象。
张海浪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传来阵阵钝痛。秦任行的研究关乎重大,他不能要求她放下一切陪伴珑月。而其他任何人,包括他自己,似乎都无法真正与珑月建立有效的互动和连接。那么,解决问题的关键,就落在了温澜身上。必须尽快扫清温澜那边的所有阻碍,让她能尽早、安全地来对珑月进行辅助治疗。必须赶在珑月对外界筑起的心壳变得更加坚硬、更加难以穿透之前!
他示意一旁有些无措的保姆先离开,然后拿起柔软的餐巾,亲自细致地替珑月擦干净嘴角。接着,他动作轻柔地将孩子抱起,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月月…”他低声哄着,尽管知道她可能根本听不进去,“秦阿姨不是故意不陪你的,她在做很重要的事情…你看,海叔也在呢,还有爷爷,只是大家最近都有事情要忙…等忙完了这一段,就能好好陪你了…”他像是在安慰孩子,也更像是在对自己许下承诺,期盼着这一切能早日结束。
他单手抱着珑月,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拨通了“马”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背景音有轻微的车行驶声。
“还没找出林晟的具体藏身位置吗?”张海浪开门见山。
“马”的声音传来,伴随着转向灯的滴答声:“有个机会。那小孩家外面,刚刚出现了林家的车,来接他家那个小子。我们的人正在尝试跟上。”
张海浪眼神一凝:“嗯,跟可以,但务必注意隐蔽。对方的人很可能有反跟踪意识。记住,车上还有孩子,不要采取任何冲动行动。”
“收到。”“马”简洁回应。
张海浪紧接着问:“另外,林晟手底下那个专门干脏活的‘灰狗’,有确切消息了吗?”
“已经锁定行踪,我们的人一直轮换着远距离吊着。这家伙很谨慎,一直在不停地变换位置和交通工具。是否等个合适的机会,直接抓了?”“马”请示道。
张海浪思索了片刻:“不要用我们的人动手。你想办法,找个稳妥的、查不到我们头上的方式,把他的实时位置和动向,透露给恒远集团的那个李维弈。他侄女的仇,让他自己去报。我们不必出面做这种‘好人’。”
“明白。”马应道,背景传来拉手刹的声音,似乎他暂时停靠了车辆。“还有个情况。今天下午有两个人去了那小孩家。前边是个男的,查了底细,是她家一个嗜赌的远房亲戚,跑去要钱的,估计那小孩自己就能应付。后边是个女的,自称是去应聘保洁的。我们觉得可疑,跟了上去…然后,我们的人跟丢了。对方似乎有意识地采取了反跟踪手段。”
张海浪的眉头瞬间紧紧锁住:“你的人都能跟丢?”这让他感到意外,“啧…还有谁会对这样一个表面上看已经‘破败’的家庭里的孩子感兴趣?”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马”才再次开口询问:“需要加强对那孩子的看护力度吗?增派人手靠近?”
“先不用。”张海浪迅速判断,“对方有能力甩掉你们的跟踪,说明不是寻常角色。贸然加强保护,动作太大,反而可能暴露我们,甚至给她引来更大的危险。先静观其变,等对方下一步动作。眼下最紧要的,是把林晟这条明面上的威胁处理干净。”
“收到。我这边准备继续跟进林家车辆了,晚些再联系。”“马”说完便结束了通话。
张海浪立刻又拨给了“蜘蛛”。
电话几乎是秒接,背景传来快速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
“喂?老大。”
“蜘蛛,再给那个律师些东西,要能直接推动温氏资产剥离和过户流程的关键文件。让她那边加快速度,尽快帮那孩子完成法律层面的接手。”张海浪指令明确。
“明白。正在整理最后一部分资产公证文件和关联交易的扫描件。最晚晚上十点前,一定能发到她的邮箱里。”“蜘蛛”快速评估后给出了时间表。
“嗯。”张海浪应了一声,继续说道,“还有件事。今天下午出现在温家的那个可疑女人,‘马’的人跟丢了。你立刻接手,调用温家周边所有能接触到的公共监控、交通探头、甚至附近商店的私人监控资源,尝试进行人脸识别和轨迹分析,看能不能挖出点线索。有任何发现,立刻同步给‘马’。”
“哇哦,‘马’的人居然跟丢了?”蜘蛛好像找到了什么有挑战性的事情,很是感兴趣。“有意思。交给我来处理。那需要顺势提升对温家外围通信和电子环境的监控等级吗?”
“暂时不用。”张海浪否定了这个提议,“对方行动训练有素,我们大规模升级监控容易打草惊蛇。当前首要任务是确定这个女人身份、目的以及她背后是谁。”
“了解。”“蜘蛛”利落地应下。
挂了电话,张海浪将额头轻轻贴在珑月微凉的小额头上,感受着那份令人心忧的安静。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想从孩子身上汲取一丝力量,也仿佛想将自己的决心传递过去。
“希望…我们还能赶得上。”他低声喃喃,“月月…你能不能,再慢一点关上那扇门?不要…把我们彻底拒之门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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