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钦像往常一样,用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脚步在迈入的瞬间猛地顿住。
视线所及,办公桌的正中央,平躺着一个毫不起眼的牛皮纸文件袋。
它就在那里,安静,突兀,与周围她亲手布置的一切格格不入。
沈钦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随即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开始失控地狂跳。她清晰地记得,自己昨天离开时,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绝无此物。
她立刻后退半步,锐利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办公室——窗户紧闭,从内反锁着;文件柜、书架…一切看似原封不动,但这种被侵入的感觉冰冷而真实。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瞬间窜起的惊悸,猛地转身,几步走到开放式办公区,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罗捷,早上有谁进过我办公室吗?”
正在埋头整理案卷的助理罗捷闻声抬头,一脸茫然:“啊?沈律您来了。没有啊?”她下意识地看向旁边另一位早到的同事,“小王,你看到有人进沈律办公室吗?”
那位同事也摇头:“没注意啊。我们几个都是差不多时间打卡的,来了就在这儿忙了,没见有人过去。今天也没有需要给您的资料啊。”
沈钦的目光从两位同事脸上扫过,看不出任何异常。她点了点头,语气恢复如常:“知道了,可能我记错了。先忙吧。”
她转身走回办公室,关上门的一刹那,脸上的平静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凝重。她反手将门锁彻底锁死。
背脊微微抵着冰凉的门板,沈钦的目光再次锁死那个文件袋。
自己的律所,自己的办公室,自己有锁门的习惯,刚刚也是用钥匙才打开的…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这种被完全窥破防御、如入无人之境的感觉,让她后颈寒毛直竖。
她稳住呼吸,走到桌前,却没有立刻触碰那个文件袋。而是快速打开随身公文包,从内侧隔层里掏出一副崭新的乳胶手套——作为律师,处理某些敏感证据时养成的习惯此刻派上了用场。
手套贴合地包裹住手指,带来一丝微弱的隔离感,却隔不断那越来越响的心跳声。她几乎能感觉到血液冲击耳膜的嗡鸣。
她从抽屉深处取出了极少动用的指纹粉和软毛刷,戴上口罩,像个最一丝不苟的现场勘查员,极其细致地将文件袋的每一寸都涂抹了一遍。
结果令人窒息,又在意料之中——纤尘不染,没有任何多余的纹路。
她嗤笑一声,带着几分自嘲的羞恼,将工具扔回抽屉。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突破律所安保,精准将东西放在她桌上的人,怎么会犯下留下指纹这种低级错误?
她拍干净文件袋,解开绕线,将里面的东西倒在光洁的桌面上。
几张高清照片率先滑出。背景是荒废的厂区,夜色浓重,一辆黑色轿车的车型和车牌被清晰地捕捉。
另一张,是某个衣香鬓影的晚宴角落,温智富正与一个男人低语,那男人只露出小半张侧脸,气质冷峻。
几页纸质文件。一份是某场晚宴的详细记录,罗列了与温智富有过接触的人员名单,旁边甚至标注了简短的身份备注,清晰得可怕。另一份,是一个薄薄的独立文件夹,里面是关于林晟的资料。
最后,是一张单独的A4纸,上面只有一行打印体的字:
「报之以琼琚。」
沈钦盯着这五个字,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银行App的推送通知赫然显示:
「收到转账 50,000.00 元。」
“呵。”沈钦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琼琚?五万块?
原来如此。
温澜。
她背后还藏着这样的力量!这股力量甚至能轻易穿透律所的安保,将关键情报和“酬劳”精准投递到她沈钦桌上!
拉她们入伙,用她们在明面上吸引火力,搅浑水,是为了掩护这股真正为她所用的、藏在更深处的“第三方”力量!
而现在,这“第三方”主动找上了她,递出了橄榄枝,也递出了枷锁。根本不怕她反水,因为她此刻已然入局,知道了太多,并且——他们清晰地展示了她与他们之间那巨大的、无法逾越的实力鸿沟。她成了他们选中的、与温澜沟通的“安全通道”。
一个“无权无势”、背景相对干净、有专业能力却又容易控制的律师,确实是绝佳的选择。李雯即将带队搜查温家,无数眼睛会盯着那里,温澜本人必然处于严密的监视下,任何直接接触都风险极大。而她沈钦,一个“外人”,行动起来反而更方便。
完全被拿捏了。
好…好得很。
沈钦闭了闭眼。拿起手机,拨通了李雯的号码。
“喂?沈律师,怎么了?”李雯的声音传来,背景音略显嘈杂,似乎正在外面。
“手里…刚收到点很有意思的东西,烫手。”她顿了顿,加重语气,“尾巴收拾干净了再来接我。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给你看。”
电话那头迅速回应:“明白。半小时后见。”
李雯的车七拐八绕,最终驶入一个老旧小区,停在一栋不起眼的居民楼下。她带着沈钦上楼,打开一间装修简单但干净整洁的小公寓门。
“我叔早年投资的,几乎没人知道,平时空着,绝对安全。”李雯反手锁好门,拉上客厅的窗帘,室内光线顿时暗了下来,气氛也随之变得更加凝重,“沈律师,到底拿到了什么?需要谨慎到这个地步。”
沈钦从随身包里拿出那个被她捏得几乎有些变形的牛皮纸文件袋,像是卸下千斤重担,又像是递出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她将资料递给李雯,声音压得很低:“一些…内部的资料。来源我不能说,但指向性非常明确。”
李雯接过,一页页翻看,越是看到后面,眉头皱得越紧,尤其是看到林晟与温智富同框的照片以及那份关联分析时,她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林晟…”她深吸一口气,“这份资料…很厉害。但没有他们的资金往来或合同证据。温智富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私产和渠道来运作这些。”
她抬头看向沈钦挑眉问道:“沈律师,你本事不小,这种东西都能搞到。”
沈钦避开她的目光,淡淡道:“机缘巧合。所以,你叔叔那边…有没有可能动用一些更…灵活的手段,查查这些境外公司和资金的最终流向?官方渠道太慢,而且容易打草惊蛇。”
李雯沉吟片刻,将资料放在茶几上,拿出手机:“我需要拍照备份。原件你收好。”她一边小心翼翼地调整角度拍摄,一边说,“我会想办法跟我叔提,但他那个人…你知道,商人重利,没有足够的好处或者明确的胜算,他不会轻易动用核心资源去碰林氏这种硬骨头。”
“我明白。”沈钦点头,“尽人事。”
备份完毕,李雯收起手机。沈钦拿起其中一张废弃厂区的照片,推到李雯面前。
“这个地方,能根据照片和环境特征找出来吗?”沈钦的目光灼灼,“如果你们警方定位到了,去搜查的时候…能不能想办法让我以法律顾问或其他身份从旁协助?我只需要在场,或许能注意到你们警方忽略的、但从商业或法律角度很关键的细节。”
李雯拿起照片仔细看了看,又对比了一下文件里可能提到的零星信息,面露难色:“沈律师,这不符合程序。带你进去,需要非常充分的理由,还得上级批准。我只能说…我试试看,但不保证。”
沈钦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里满是坚决:“李雯,如果程序走不通,告诉我地点,我自己会想办法去。”
“不行!”李雯脱口而出,又意识到什么,随后声音不自觉地放软,甚至还有些哄劝的意味,“我的沈大律师,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万一那里真和他们有关,很可能不是善地!你一个人去,那不是查案,是送上门啊!算我求你,别冲动,行不行?
沈钦迎着她的目光,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带上疏离:“李雯,你是警察,你有你的纪律和职责。但我不是。”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上班的时候,是恪尽职守的沈律师。但下班后,我只是沈钦。一个想知道真相、想保护那个小孩的女人。律师的身份是我的工具,不是我的枷锁。”
“可你这是知法犯法!”李雯试图用规则说服她。
“那就等我犯了再说。”沈钦的语气平静却异常强硬,“现在,我们是在阻止更大的‘法’被践踏。权衡之下,我的个人风险,我可以承担。”
李雯语气里的焦急更甚,那点宠溺几乎要溢出来,“我知道你厉害,但这种事,真不是逞强的时候。你等等我,让我想想办法,我保证尽力帮你争取,好不好?”
她几乎是在示弱,眼巴巴地看着沈钦,希望她能稍微退一步。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李雯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又是气恼又是无奈。她重重叹了口气,肩膀微微垮下一点,像是彻底拿她没办法了:“…行了行了,我怕了你了。照片我先带回去,我会尽全力用合法合规的方式去定位和申请搜查。在我给你明确消息之前,沈钦——”
她念她名字的时候,放缓了语速:“你绝对、绝对不能擅自行动。这是底线,也为了你自己的安全。就当是我个人的请求,好吗?别让我担心。”
她语气几乎是恳求的。
沈钦凝视她片刻,终于缓缓点头:“好。我等你消息。但别让我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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