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澜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垃圾站…他竟然看到了!她的心猛地一沉,但听到他说“保密”,紧绷的神经又稍微松了一根弦。而他提起的“东西”…温澜在混乱疲惫的思绪中仔细回想,才恍然记起——是上次他送的纪念品?那天放学时她急着回家,根本没心思处理,让同桌帮忙收着…原来他一直在意这个,以为自己是故意丢弃拒绝?
一时间,巨大的疲惫感和眼前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少年心事混杂在一起,让她感到一阵眩晕般的烦躁。她真的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思去处理这些微妙的、属于“正常”少女的烦恼。她只想让他快点离开!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努力压下所有情绪,只留下疲惫的躯壳。声音放得更柔更轻,带着一种近乎哄劝的、虚弱的无力感:“对不起…魏明轩。那天…着急回家看耀耀。没有丢…真的。” 她甚至无力去解释东西在周晓雅那里,只想用最简短的语言结束这场对话。
然而,这句话落在魏明轩耳中,却如同天籁!
她在跟自己解释!她不是故意拒绝,只是那天太着急了!她没有丢掉他的心意!
巨大的喜悦瞬间冲散了之前的阴霾和疑虑。魏明轩的眉眼几乎是立刻舒展开来,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连带着看向温澜的眼神都变得明亮而柔和,之前的阴鸷和怒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就好!” 他的声音轻快起来,带着明显的愉悦,甚至伸手想替她掖一下被角,但手伸到一半又觉得不妥,收了回来,“那你好好休息吧,别硬撑。东西记得吃。” 他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纸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我先走了,不打扰你。”
说完,他最后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充满了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满足和期待,然后转身,脚步轻快地离开了。隔帘被他小心地重新拉好。
直到魏明轩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医务室门外,温澜才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地瘫软在被子里,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番应对,几乎耗尽了她最后一点心力。
她顾不上喘息,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缩回被窝深处,重新掏出那部手机。屏幕还亮着——所有照片已发送成功! 那个绿色的“√”标志让她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一半。
她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点开与秦阿姨的对话框。手指因为后怕和疲惫而微微颤抖,她飞快地敲下几个字:
温澜: [12:25 pm] 秦阿姨,我安全。照片请查收。
点击发送。
“或许现在,在这学校里,自己才是安全的…” 温澜闭上眼,试图汲取一丝虚假的慰藉,她整个人彻底脱力,蜷缩在狭小的病床上,像一只终于找到洞穴躲避风雨的幼兽。身体的疲惫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但大脑深处那根名为“危机”的弦,依旧在嗡嗡作响。
魏明轩看到了…他看到了她在垃圾站烧东西。虽然他承诺保密,但这终究是一个巨大的隐患。还有家里…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新信息赫然跳出!
秦阿姨: [12:28 pm] 收到,温澜。这部手机,别再开机了,立刻处理掉!周六我去医院接你。保护好自己。剩下的我们来安排。
温澜瞳孔微缩!秦阿姨的回复比她预想的更快、更坚决!“立刻处理掉”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印在眼底。她不再有丝毫犹豫。
不能再耽搁了。
温澜强撑着从病床上坐起,掀开被子。巨大的疲惫让她眼前一阵发黑,她扶住床沿稳了稳,才掀开隔帘。
“老师,” 她走到校医老师桌前,声音依旧虚弱但带着一丝刻意的“好转”,“我感觉好多了,躺在这里也睡不着,想回教室趴一会儿,可以吗?”
校医老师看她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似乎好了一点,便点点头:“也好,在熟悉的环境可能更容易放松。要是还不舒服,随时再过来。”
“谢谢老师。” 温澜道了谢,背起书包,脚步有些虚浮但目标明确地离开了医务室。她没有直接回教室,而是拐进了教学楼最角落、人迹罕至的一个卫生间。
反锁好隔间门,温澜迅速掏出手机。指尖冰凉,动作却异常利落。她点开设置,进入最深层,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恢复出厂设置。进度条飞快地跑完,屏幕上只剩下冰冷的初始界面。接着,抽出匿名卡。手机本身已经变成了一块废铁。
她走到洗手池边,拧开水龙头,将冷水开到最大。哗哗的水流声在空荡的卫生间里回响。她耐心地等待池水蓄满,直到水面几乎要溢出来。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将这部承载了太多秘密和危险的手机,轻轻地、决绝地,沉入冰冷的水底。水花无声地溅起,气泡咕嘟咕嘟地从接口处冒出,屏幕在水下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再无半点生机。
她静静地等了几分钟,确保它彻底“死亡”。然后捞出湿漉漉的手机,用随身携带的一大包厚实餐巾纸将它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起来,吸干表面水分,也掩盖住它的形状。最后,扔进垃圾桶。
至于那张匿名卡…她捏在指尖,想了想,塞进了书包里一本最厚实、最不起眼的硬壳参考书的内页夹层中。纸张是最好的掩护。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惨白、眼底乌青、眼神却异常清冷的女孩,感到一阵陌生的疏离。那个“温顺乖巧”的温澜,似乎正在被什么东西一点点撕裂。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努力让表情恢复平静,才推开隔间门走了出去。
回到教室时,午休时间已过大半。喧闹的教室安静了许多,大部分同学都趴在桌上休息。她的座位上,周晓雅正托着腮,眼巴巴地望着门口。而本该属于周晓雅的位置上,此刻却坐着林锐。他显得有些局促,但背脊挺得笔直,目光也盯着门口。
看到温澜出现,周晓雅眼睛一亮,立刻站起身。林锐也几乎是同时“腾”地站了起来,两步就跨到温澜面前,眉头紧锁:“你上哪去了?不是说在教室休息吗?饭也不吃了?” 连珠炮似的发问带着毫不掩饰的焦急。
温澜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带着体温的关切,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拉开了点距离。“嗯,去了趟医务室,” 她低声回答,避开他过于灼热的视线,“躺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睡不着,就回来了。” 声音依旧带着疲惫的沙哑。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课桌上——那里放着一个印着学校附近快餐店Logo的一次性透明塑料饭盒,透过盖子能看到里面是白米饭和两三个格子里的炒菜。旁边还有一个便利店纸袋,里面是周晓雅买的热粥和小笼包。
周晓雅立刻解释:“澜澜,我给你买了热粥和小笼包!林锐他…” 她指了指那个透明饭盒,“他非跑去校门口那家‘好味居’给你买了这个!说中午还是得吃正餐才有营养,我拦不住他!”
温澜看着桌上两份午餐,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但随即被更深的疲惫和一丝无奈覆盖。她突然想起医务室床头柜上,魏明轩留下的那份火腿三明治和牛奶…一股微妙的烦躁涌上来。千万别被林锐或者魏明轩任何一方知道对方也送了…光是想象可能引发的麻烦,就让她头痛欲裂。
她努力对周晓雅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声音轻柔:“谢谢晓雅。明天我请你吃好吃的。” 然后又转向林锐,目光落在他买的饭菜上,“也谢谢你,林锐。让你破费了。”
周晓雅连忙摆手:“哎呀,跟我客气啥!快坐下吃吧,粥还热着呢!”
林锐却像是没听到周晓雅的话,他紧盯着温澜苍白的脸,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更多“不舒服”的证据。他动作麻利地帮温澜拉开椅子,然后拿起那个透明饭盒,揭开盖子,饭菜的香气立刻飘散出来。“快吃,” 他把一次性筷子掰开塞到温澜手里,“特意给你买的,趁热。” 他看着温澜拿起勺子,只舀了点粥,立刻皱眉,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心,“别光喝粥,营养不够。吃点菜,还有排骨,补充点体力。”
温澜看着林锐那副如临大敌、恨不得盯着她吃下每一口的紧张样子,再想到他刚才在座位上“守株待兔”的架势,一股莫名的情绪冲散了点疲惫。她拿着勺子,看着他严肃认真的表情,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却带上了一丝几乎听不出的、带着点无奈和调侃的意味:
“林警官,您这么‘兴师动众’的…有点幼稚了吧?”
“林警官”三个字被她用那种疲惫又微哑的嗓音叫出来,带着一种奇特的软化效果。林锐正盯着她吃饭的动作一顿,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泛红。他抬起头,对上温澜那双虽然疲惫却难得带了一丝清浅笑意的眼睛,一时竟有些语塞,刚才那副“严阵以待”的气势瞬间垮掉了一半。
周晓雅在一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捂住嘴。
林锐有些窘迫地清了清嗓子,把饭盒又往温澜面前推了推,声音闷闷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坚持:“…快吃菜。凉了不好。” 然后默默地蹲在旁边,只是目光依旧牢牢锁在温澜身上,仿佛在监督她执行“吃饭任务”。
温澜看着面前热气腾腾、荤素搭配的饭菜和林锐那副强装镇定实则尴尬又固执的样子,心头那根紧绷的弦,似乎终于稍稍松弛了一点点。她顺从地用筷子夹起一块西兰花送入口中,又扒拉了一口米饭。食物的暖意和实实在在的饱腹感,暂时驱散了些许寒意和虚脱感。
她小口地吃着,目光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无人能窥见她此刻翻江倒海的心绪。林锐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她身上,让她不得不努力扮演一个“正在努力吃饭恢复”的虚弱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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