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澜立刻回到自己房间,反锁上门。所有脆弱被彻底封存。她坐在书桌前,摊开白纸,眼神锐利如淬火的寒冰。张家之行,是唯一的生路。筹码必须有用。
筹码: 耀耀的异常症状、家人的冷漠与反常、偷听到的那些对话。
诉求: 寻求庇护、换取独立成长的空间和资源。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冰冷而高效。
桌上的学习平板屏幕亮起。是林锐发来消息:
【他怎么样?】
温澜看着消息,心中一片冰冷的权衡。她拿起平板:
【林锐,你能承担后果吗?】
【必要时候,我会抛下你,选择自保。】
【这样,你也要跟我一起寻找真相和证据吗?】
上方的称呼立刻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几乎瞬间!
【我是未来的林警官。】
【请温市民给我一个正名的机会。】
【我义无反顾。】
温澜眉头微蹙。为什么? 这少年为何如此执着地对抗深不可测的父亲?为何对非亲非故的温寻耀倾注这样近乎莽撞的热血?像王嘉佳她们讨论的热血动漫主角… 傻得…让人心头发涩,却也…带着一丝微弱的光亮?
她压下那瞬间不该有的复杂情绪,快速回复指令:
【藏好自己。暂时不动。】
【你安全,我们也会安全。】
林锐秒回:
【现在我们是并肩奋战了对吗?温副官?】
温澜看着“温副官”的称呼,无声叹气。自己刚才竟会对另一个孩子产生托付的冲动?真是昏了头。 她敲下回复,带着哄劝和距离:
【林sir,我是良民。】
指尖悬停片刻,最终还是敲下:
【记得清理痕迹。】
发送完毕,她不再看林锐可能的回复。手指在屏幕上快速而精准地操作:长按刚刚结束的对话窗口——删除聊天记录。接着进入平板设置后台,找到应用数据管理,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清空所有缓存和历史记录”。屏幕闪烁了一下,恢复了初始的干净界面,仿佛刚才那场关乎生死同盟的密谈从未发生。
她放下平板,冰冷的屏幕倒映着她同样冰冷的眼眸。目光移向书桌上那张摊开的、写满了她精心权衡后“筹码”要点的纸。那上面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神经。
“呵…”
一声极轻、带着浓浓自嘲和不确定的冷笑从她唇边逸出。
“仅凭这点东西…真的能拯救…我们吗?”
这轻飘飘的一张纸,真的能成为她和耀耀在惊涛骇浪中的救命浮木? 巨大的不确定感和随之而来的、灭顶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挤压得它疯狂地、不规则地在胸腔里冲撞!咚咚!咚咚! 每一次跳动都沉重得让她眼前发黑,带着一种濒临爆炸的窒息感。
一股强烈的、想要撕碎眼前一切的破坏冲动猛地攫住了她!这冲动如此汹涌,几乎要冲破她强行维持的冷静躯壳!
她猛地抓起那张纸,没有丝毫犹豫,双手用力,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发泄的狠厉,将纸张撕扯成无数细小的碎片!嗤啦!嗤啦! 刺耳的撕裂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仿佛是她内心无声尖叫的回响。还不够!她继续撕扯着,直到那些承载着沉重秘密的纸片变成一堆无法辨认的白色雪花。
然后,她大步冲进房间附带的卫生间。
哗啦——
冰冷的自来水倾泻而下,冲入洁白的盥洗盆。温澜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碎纸屑全部抛入水流中。白色的碎片在水涡里疯狂旋转、纠缠,然后迅速被吞噬、冲走,消失在下水道的黑暗里。连同那些危险的文字,那些孤注一掷的算计,仿佛都随着水流被彻底抹去。
做完这一切,她下意识地拧大水龙头,将双手狠狠伸到冰冷刺骨的水流下冲洗。水流猛烈地冲刷着她纤细的手指,冲掉了可能残留的纸屑,也仿佛想冲刷掉她心中那股无处发泄的、想要毁灭一切的狂躁与冲动。
然而,就在水流包裹住她双手的瞬间——她看到了自己的双手,正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着!
那颤抖是如此明显,以至于激烈的水流都无法将其抑制。指尖冰凉,连带着小臂都在疯狂地、神经质地抽搐。
原来…自己一直在害怕吗?
这个迟来的认知像一记裹挟着冰碴的重锤,狠狠砸碎了她强行构筑的冷静壁垒!
还以为自己有多镇定…
巨大的恐慌感如同迟来的海啸,轰然席卷了她强撑的意志!一股强烈的窒息感猛地攫住了她的喉咙,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脖颈!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不规则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尖锐的刺痛!眼前阵阵发黑,视野边缘开始模糊、收缩,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让她如坠冰窟。
“呃…嗬…”她发出一声痛苦而破碎的抽气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摇晃,强烈的窒息感让她视线严重受阻,眼前只剩下晃动的水光和扭曲的光斑。 她猛地伸手想抓住什么支撑,脊背却重重撞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剧烈的撞击带来短暂的清醒!
不行!
不能倒在这里!
她不能失去意识!
求生的本能和守护弟弟的执念在绝望的深渊里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她猛地咬破了自己的下唇,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剧烈的疼痛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混沌的黑暗!
手帕!
这个念头如同溺水者看到的最后一根稻草!那唯一能让她汲取到一丝虚幻安宁的“良药”!
她必须拿到它!
她像一头濒死的兽,挣扎着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地冲出洗手间,凭着残存的意识和模糊的视野,扑回到书桌前。她的书包就放在桌旁的椅子上。
手指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根本不听使唤。她粗暴地拉开书包主拉链,在里面胡乱地摸索着,指甲刮擦着书本和文具,发出刺耳的声音。 终于,指尖触到了那个极其隐蔽的夹层拉链。她胡乱撕扯着拉开它!
里面只有一个巴掌大小、透明的防潮密封袋。透过袋子,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布料柔软细腻的手帕。
温澜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把抓出!粗暴地撕开密封袋的封口,将里面那条手帕紧紧攥在手里!冰凉的丝绸布料瞬间包裹住她汗湿颤抖、冰冷刺骨的掌心。
“求求你…”
她将手帕死死按在心口的位置,仿佛要将它嵌入自己的心脏,代替那颗快要爆炸的器官跳动。她紧闭着双眼,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唇角的血丝,滴落在深蓝色的丝绸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她在心底无声地、用尽灵魂的力气祈求着,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的虔诚:
“求求你…借我一点力气…借我一点…支撑下去的力气…一点点就好…”
“让我…让我再撑久一点…撑到我能为他…为我们…搏出一条生路…”
“求求你…借我…一点强装的力气…我不能…不能现在就被击垮…为了耀耀…为了…能有机会…再见到你…”
她卑微地、一遍遍地在心底重复着这无声的祷告,仿佛在向那轮遥远而清冷的月光献祭自己全部的恐惧和软弱。让布料紧紧贴着自己的皮肤,那上面仿佛真的残留着一丝属于珑月的、清冷而遥远的气息。这气息并不温暖,却奇异地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宁静,像月光穿透浓密的乌云,一丝丝、一缕缕地渗入她狂乱的心绪。
那丝清冷的安宁,如同最有效的镇定剂,开始缓慢地、艰难地抚平她心中疯狂燃烧的恐慌火焰。狂乱的心跳和窒息的压迫感,在无声的祷告和那缕若有似无的“月光”气息中,一点点、极其艰难地开始平复。急促而破碎的呼吸,也渐渐拉长、加深,虽然依旧带着颤抖的余韵。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温澜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手。手帕已经被她掌心的汗和泪水浸得微潮,皱成一团。她小心翼翼地将它抚平,重新折好,再次拿出一个防潮袋,仔细封好口,放回原处。
做完这一切,她像耗尽了所有力气,颓然靠在椅背上。这未开灯的房间内,窗玻璃上中映出的女孩,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唇上带着明显的咬痕和干涸的血迹,眼底深处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悸与泪水的痕迹。但那双眼睛里的火焰却重新燃烧了起来,甚至比之前更加旺盛,更加不顾一切,仿佛刚刚经历的风暴,淬炼出了更坚硬的钢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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