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心村的初春总带着点未散的寒气,麦田里的新绿却已冒得扎眼——去年冬藏时护下的麦种,如今都抽出了两寸长的苗,风一吹,麦浪滚着浅绿的波纹,拍得田埂上的枯草沙沙响。守心坛前的空地上,木架已经搭了半人高,苏文正踩着梯子,将一卷写满字的绸布往木架上挂,绸布上的“新心礼”三个字,是用掺了艾草汁的墨写的,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青。
“麦丫,帮我递点浆糊!”苏文低头喊,看见麦丫抱着竹简站在梯子下,指尖还在轻轻摩挲简上“万心共守”的批注——那是阿烈昨天添的,说“新心礼就是要让娃娃们知道,守心不是老人们的事”。
麦丫应了声,从竹篮里拿出浆糊罐递上去,目光却落在木架旁的四个锦盒上。那是今早四派送来的“初心信物”,要在新心礼上供奉:佛宗的锦盒里放着妙音大师留下的残灯,灯盏上还留着一点佛灯油的痕迹;儒门的是春秋笔残片,笔杆上刻着简清言前辈的名字;道门的是凌霜华前辈的剑穗,素白的丝线已经有些发黄;魔修送来的是块黑色的石头,阿烈说那是当年魇尊旧部悔改后留下的“守心石”,上面刻着“戾气可化”四个字。
“在看什么?”阿烈扛着一根木梁走过来,肩膀上还沾着点麦叶,“是不是觉得魔修的信物不好看?”
麦丫摇摇头,伸手碰了碰装着守心石的锦盒:“不是,我就是觉得,原来每一派都有要守护的东西。”她抬头看向阿烈,“阿烈哥哥,你说魇尊当年要是知道,他的旧部会留下这样的石头,会不会就不做那些坏事了?”
阿烈蹲下来,摸了摸麦丫的头,右臂的鬼纹在初春的阳光里泛着淡红,却没了半分戾气:“人呐,有时候走偏了,不是不知道错,是没看见还有别的路。我们留着这石头,就是想告诉后来的魔修,路不止一条,初心也不止一种。”
正说着,玄悲和云玄从坛内走出来,玄悲手里捧着一个铜盘,上面放着那盏妙音的残灯,灯芯还是暗的。“新心礼要在辰时三刻举行,那时阳气最盛,适合供奉信物。”云玄手里的罗盘转了转,指针指向木架中央,“信物要放在那里,和守心坛的暖玉对齐,才能引动初心共鸣。”
苏文从梯子上下来,整理了一下绸布:“我已经让人去通知各村的百姓了,估计巳时就能到齐。只是这残灯……”他看向玄悲手里的铜盘,“妙音大师的残灯,按理说该常亮才对,怎么一路过来都是暗的?”
玄悲叹了口气,轻轻拨了拨灯芯:“这灯是妙音堕为血观音后,用最后一点佛心护住的,三百年了,灯油早就干了,全靠后来人的初心吊着亮。这次从须弥山运过来,许是路上沾了寒气,才灭了。”
“那怎么办?”麦丫急了,伸手想去碰灯盏,指尖刚碰到铜盘,残灯的灯芯突然闪了一下,冒出一点火星,又立刻灭了。
玄悲眼睛一亮:“麦丫,你再试试!”
麦丫依言又碰了碰铜盘,这次灯芯不仅闪了火星,还冒出一缕细细的青烟,却还是没点燃。玄悲点点头:“果然,这灯认初心,麦丫的心思纯,能引动它,可光靠一个人不够,得要众生的暖意才行。”
云玄皱了皱眉:“辰时三刻就快到了,百姓还没到齐,要是误了时辰……”
“误不了。”阿烈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我去村口等百姓,让他们过来的时候,都想着一件自己最想守护的东西,说不定能帮着点燃残灯。”他说着就往村口跑,右臂的鬼纹在阳光下晃了晃,像是在呼应守心坛的暖玉。
苏文走到麦丫身边,拿起竹简翻到新心礼的流程:“其实清言前辈当年写过,新心礼的关键不是信物多贵重,是供奉的人有没有真心。她还说,要是哪天真物失灵了,就对着信物说自己的初心,比什么都管用。”
麦丫捧着竹简,低头小声念起来:“初心者,非名非利,非强非弱,乃心头一点不肯丢的暖……”念到这里,她突然抬头看向残灯,“苏文哥哥,我能不能对着残灯说我的初心?说不定它就亮了。”
玄悲点点头:“可以试试,心诚则灵。”
麦丫走到铜盘前,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妙音大师,我叫麦丫,我想守护归心村的麦田,想让守心坛的灯一直亮着,想让大家都能吃上热麦饼……”她的声音不大,却很认真,话音刚落,残灯的灯芯又闪了一下,这次的火星比之前亮了些,还带着点淡淡的金光。
“有用!”苏文惊喜地说,“再让其他人也说说!”
坛前的修士们立刻围了过来,一个年轻的佛修先开口:“我想守护须弥山的经书,让更多人知道‘渡人先渡己’的道理。”他话音刚落,灯芯的金光又亮了点。接着是道门的小修士:“我想学好《两仪混沌诀》,不是为了厉害,是为了帮百姓挡风雪。”金光又盛了几分。
就在这时,村口传来了喧闹声,阿烈带着百姓们来了,老人们拄着拐杖,孩子们蹦蹦跳跳,手里还拿着自己做的小物件——有的是麦秸编的小灯,有的是石头刻的小像,有的是布缝的娃娃。“大家快过来!”阿烈喊,“妙音大师的残灯灭了,需要大家说说自己的初心,帮着点燃!”
百姓们立刻围到铜盘旁,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我想守护我家的小孙子,让他好好长大!”“我想守护归心村的井,让大家都有干净水喝!”“我想守护守心坛,让墨老他们的故事一直传下去!”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说出初心,残灯的灯芯渐渐亮了起来,淡淡的金光裹着暖玉的红光,在灯盏上绕了一圈,最后“噗”的一声,燃起了一点小小的火苗。火苗不大,却很稳,照得周围人的脸上都暖洋洋的。
“亮了!亮了!”麦丫高兴得跳起来,怀里的竹简都差点掉在地上。
玄悲双手合十,眼中含着笑意:“这就是妙音大师当年留下这灯的用意——佛心不是孤高的,是藏在每个人的初心的里。灯灭了,不是佛心散了,是要我们记得,初心需要大家一起守护。”
辰时三刻一到,云玄走上木架,声音清亮:“新心礼,开始!”
首先是供奉信物,四派的代表依次上前:玄悲捧着残灯,将它放在木架中央的高台上,灯苗在他手中晃了晃,却没灭;苏文拿着春秋笔残片,放在残灯旁边,笔杆上的名字在灯光下泛着浅青;云玄递上凌霜华的剑穗,素白的丝线一碰到残灯的光,就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最后是阿烈,他拿起守心石,放在最旁边,石头上的“戾气可化”四个字,在光中变得格外清晰。
麦丫作为百姓代表,捧着竹简走上木架,她站在高台上,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心里有点慌,却还是大声说:“这是去年修缮守心坛和护麦田的记录,上面写着‘童心即初心,稚拙亦真诚’。我觉得,初心就是不管我们长大以后做什么,都别忘了现在想守护的东西。”
她说完,台下响起了掌声,守心坛的暖玉突然发出一道红光,落在木架的信物上。四个信物同时亮了起来:残灯的火苗变得更大,春秋笔残片泛着青光,剑穗飘起淡淡的白雾,守心石则透出红芒。四道光芒交织在一起,在坛上空形成一道光带,光带中隐约出现了四个人影——墨尘穿着素衣,站在中间;简清言握着笔,嘴角带着笑意;凌霜华的剑穗在风中飘着,眼神温柔;妙音捧着灯,佛光柔和。
“是墨老他们!”台下有人喊起来,孩子们都踮着脚看。
玄悲抬头望着光带,轻声说:“不是他们回来了,是他们的初心,和我们的初心撞到了一起。就像麦田里的麦种,去年我们护着它,今年它长成了苗,以后还会结出麦子,一代传一代。”
光带慢慢散开,化作点点金光,落在麦田里,麦苗又长高了一点,绿得更亮了。苏文走上木架,接过麦丫手里的竹简,对台下的人说:“新心礼不是结束,是开始。以后每年的今天,我们都要在这里,说说自己的初心,看看麦田的苗,想想守心坛的灯。”
阿烈也走上前,举起手里的守心石:“我是魔修,以前别人都觉得我们只会打架。可现在我知道,不管是佛是道,是儒是魔,只要心里有要守护的东西,就是好修行。”
云玄看着台下的百姓,眼神比平时温和了些:“凌霜华前辈当年说‘以情守道’,以前我不懂,现在懂了——道不是冷冰冰的规矩,是心里的暖意,是想护着别人的心意。”
麦丫站在木架中央,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觉得怀里的竹简变轻了,却又好像更重了——轻的是不用再担心它受潮,重的是知道自己要守护的,不只是这卷竹简,还有里面写的故事,还有归心村的麦田,还有所有人的初心。
新心礼结束后,百姓们在麦田里散开,有的帮着除草,有的给麦苗浇水,孩子们则围着守心坛,听玄悲讲墨尘他们的故事。麦丫抱着竹简,走到那四个信物前,轻轻碰了碰残灯的灯盏,灯苗晃了晃,像是在回应她。
“我知道了,”麦丫小声说,“原来初心不是要记住你们的样子,是要活成你们希望的样子——大家一起,把九域守好,把麦田种好,把日子过好。”
残灯的火苗又亮了点,暖玉的红光落在麦丫身上,像是一层薄薄的纱。远处的归墟海传来海浪声,近处的麦田里传来笑声,守心坛的灯一直亮着,亮得像一颗永远不会灭的星星。
苏文走过来,递给麦丫一张新的竹简:“这是给你的,以后每年新心礼,都让你写一句自己的初心,好不好?”
麦丫接过竹简,用力点头,指尖在竹简上轻轻划着,好像已经写下了明年的话——“今年的麦苗长得好,明年的麦子一定甜,我们的初心,也一定不会变。”
初春的风带着麦香,吹过守心坛,吹过麦田,吹过每个人的身边。麦丫知道,只要大家都记得自己的初心,只要“万心共守”的信念还在,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九域的暖,永远不会冷;守心坛的灯,永远不会灭;他们的日子,也永远会像麦田里的新苗一样,一年比一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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