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栋，七楼。
李军用身体死死抵住窗户，冰冷的玻璃将外面的地狱景象映在他的瞳孔里。
“老公，怎么样了？”妻子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别过来！”李军没有回头，声音沙哑地吼道，“待在房间里，照顾好女儿！不要出来！”
一股熟悉的、带着化学品气味的淡薄烟雾，悄无声息地从窗户的缝隙中渗了进来。
李军的心，猛地一沉。
他立刻转身，冲向最里面的卧室。
“快！用湿毛巾堵住门缝！”
然而已经晚了。
“咳……咳咳……”
他的女儿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然后又迅速转为青紫。
“宝宝！”妻子的尖叫声撕心裂肺。
李军冲上前想要抱住女儿，但女孩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
她的眼睛向上翻白，小小的身体里，发出“咯咯”的、骨骼错位的声响。
“不……”
李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女儿的身体，以一种违背生理结构的方式扭曲着。
紧接着，他的妻子也开始咳嗽，然后倒在了地上。
同样的抽搐，同样的扭曲。
他生命中最珍视的两个人，就在他的面前，变成了他最痛恨的怪物。
李军的大脑在这一刻瞬间空白。他感觉不到悲伤，也感觉不到恐惧，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虚无。
“吼——！”
最先完成转化的女儿，嘶吼一声，朝着他猛扑过来。
李军没有躲闪。
他只是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接住了那个曾经柔软、此刻却充满了冰冷和暴戾的小小身体。
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将她抱在了怀里。
“爸爸……在这里……”
他闭上眼睛，任由女儿锋利的牙齿咬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
不知过了多久，当李军再次睁开眼时，房间里已经恢复了寂静。
他的妻子和女儿，那两具已经彻底失去生命迹象的尸体静静地躺在他的脚边。
她们的头上，都有一个被钝器重击后留下的凹陷。
李军缓缓地站起身，他看了一眼自己肩膀上那两个小小的牙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走到窗边向外望去。
他看到了十六栋的困境。
他看到了玉文峰、林音、周宇……那些和他并肩作战过的同伴，正被围困在楼顶，做着最后的、徒劳的抵抗。
他也看到了楼下那个如同神魔般的、正在欣赏着这场屠杀的烟雾牧尸。
它就站在那里，背对着十四栋的方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十六栋那微弱的抵抗上。
它没有发现他。
所有的丧尸，也都被吸引到了十六栋。
而十四栋楼下的地下停车场出口，正对着牧尸的……后背。
一个决绝的念头，在李军那早已死寂的心中悄然浮现。
他没有再犹豫，转身走进厨房，从橱柜的最深处拖出了两个煤气罐，又从储藏室里，拿出了几瓶在清扫行动中装满了汽油的燃烧瓶。
他将这些东西，一件一件地搬到了楼下。
地下停车场里一片死寂。
李军找到了一辆还能发动的SUV。
他将两个沉重的煤气罐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后座，又将那几瓶燃烧瓶整齐地摆放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做完这一切，他坐进了驾驶室。
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已经有些褶皱的全家福。照片上，他抱着女儿，妻子依偎在他的身旁，三个人笑得灿烂。
李军用粗糙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照片上妻女的脸庞。
“等我，”他轻声呢喃，“我马上……就来陪你们。”
他将照片揣进怀里，然后拧动了车钥匙。
引擎的轰鸣声，在死寂的停车场里突兀地响起。
他猛地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SUV像一头愤怒的钢铁野兽，咆哮着从黑暗中冲了出去！
楼下的烟雾牧尸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
它缓缓地转过了头。
然而已经晚了。
它看到的，只有两个越来越近的、刺眼的车灯，和一张写满了疯狂得人类脸庞。
“轰——！”
SUV以一种自杀般的姿态狠狠地撞在了牧尸那庞大的身躯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牧尸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它那看似坚不可摧的身体，被硬生生地撞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十六栋的墙壁上！
李军的脑袋也重重地磕在了方向盘上，鲜血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
但他没有停下。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过身，拧开了后座那两个煤气罐的阀门。
“嘶——”
刺鼻的煤气味，瞬间充满了整个车厢。
然后，他拿起副驾驶上的一瓶燃烧瓶，用颤抖的手划着了打火机。
他看着那簇橘黄色的、温暖的火苗，脸上露出了一个解脱的笑容。
“老婆，女儿，”他轻声说道，“我来了。”
点燃的燃烧瓶被扔向了车厢的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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