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第一场霜降在向日葵田时，火离正站在学堂的钟楼顶端，往铜钟上缠绕红绸。一年一度的“共生节”到了，按照各族商定的习俗，要在这天敲响十二圣座熔铸的铜钟，用钟声唤醒地下的灵脉，为来年的丰收祈福。
石蛮抱着一捆晒干的向日葵杆爬上钟楼，杆上还沾着细碎的花盘残片，那是孩子们特意留下的，说要让钟声里带着花的香气。“老祭司说，血鳞族的深海珍珠要挂在钟摆上，敲起来能引来鱼群，”他把珍珠串递给火离，指尖不小心碰到她微凉的耳垂，两人都顿了顿，像当年在无妄海初次牵手时那样，耳根悄悄泛起热意，“焚天族的火蚕丝绸也备好了？”
“早缠好了。”火离举起缠着红绸的铜钟，阳光透过绸布的纹路，在石蛮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你看这纹路，是我照着星界玉玺上的十二圣痕绣的，老人们说这样能让钟声里藏着圣座的祝福。”
石蛮凑近看，果然见绸布上的金线绣出了熟悉的图腾——焚天族的火焰环抱着血鳞族的鳞片，石家的玉玺纹路缠绕着羽族的翅膀，每一道都与记忆中圣座的光纹完美重合。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来是枚银质的发簪，簪头是两朵交缠的向日葵，一朵是焚天族的火焰金，一朵是石家的星砂蓝。
“给你的。”他把发簪往火离发间插去，手指不小心勾住她的发丝，引得她轻轻“嘶”了一声，“前几日赶工做的，银料里掺了星界玉玺的边角，据说能安神。”
火离抬手摸了摸发簪，冰凉的银面贴着头皮，却莫名觉得温暖。她转身看向钟楼外的景象——向阳坡的集市早已热闹起来，焚天族的摊位前摆着新晒的草药，血鳞族的渔获筐里躺着泛着银光的海鱼，羽族的信使正把捆好的信件递给石家的商队，要他们顺路带去远方的城镇。最显眼的是学堂前的空地上，各族孩子正围着老祭司，听他讲十二圣座归位的故事，手里还举着用彩纸做的圣座模型。
“你看血煞，”火离突然指着集市角落，忍不住笑出声，“又被孩子们缠着要贝壳哨子了。”
石蛮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血煞正笨拙地给一群小不点分发贝壳，独眼里满是无奈，却还是认真地帮每个孩子把哨子串在红绳上。自从共生节定为各族共同的节日，他每年都会提前半个月潜入深海，捡来最圆润的贝壳打磨成哨子，说是“给孩子们的平安符”。
钟楼的铜钟突然“嗡”地轻颤起来，是地下的灵脉在回应。火离和石蛮对视一眼，同时握住钟绳——按照习俗，需要两族代表共同敲响第一声钟，寓意“同心共振”。
“准备好了吗？”石蛮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掌心的温度透过麻绳传过来。
火离点头，指尖的燎原火轻轻跳动，金红的光芒顺着钟绳蔓延，与石蛮掌心的星界玉玺之力交织成网。两人同时用力拉动钟绳，清脆的钟声穿透云层，在向阳坡上空回荡，惊起一群栖息在向日葵田的白鹭，翅膀扫过金色的花盘，带起一片纷飞的花籽。
钟声落地的瞬间，大地突然轻轻震颤，向日葵田的泥土里冒出细密的光纹，顺着坡地往落月潭的方向延伸。火离看见光纹经过集市时，焚天族的草药突然抽出新芽，血鳞族的渔获筐里蹦出几条小鱼苗，连羽族信使的信鸽都扑棱着翅膀，往光纹的方向飞去——那是灵脉被唤醒的征兆，也是十二圣座在回应这份跨越仇恨的约定。
“快看那边！”火离指着落月潭的方向，只见潭水中央升起一道七彩的光柱，光柱里隐约浮现出十二圣座的虚影，虚影周围环绕着各族先祖的身影，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温和的笑意，像是在为后代的和睦祝福。
石蛮握紧火离的手，星界玉玺在他怀里轻轻发烫，玺身的十二道圣痕同时亮起，与光柱里的圣座虚影产生共鸣。他仿佛听见了父亲的声音，听见他说“蛮儿，这才是石家该守的道”；也仿佛看见火离的母亲站在光柱里，对着他们轻轻点头，鬓边的向日葵发簪闪着和火离头上那枚一样的光。
钟声敲响第十二下时，各族人同时朝着落月潭的方向跪拜，老祭司用苍老却有力的声音念起祈福词：“十二圣座为证，各族血脉相融，恩怨尽消，共生共存，生生不息——”
孩子们跟着奶声奶气地重复，声音稚嫩却坚定，像一颗颗正在破土的种子。血煞站在孩子们身后，独眼里映着光柱的光芒，悄悄将一枚贝壳哨子放在地上，哨子上刻着他兄长的名字——那是他每年都会做的事，像是在告诉亡者，当年的和平约定，终于实现了。
仪式结束后，火离和石蛮沿着光纹的轨迹往向日葵田走去。脚下的泥土还带着灵脉的暖意，踩上去软绵绵的，像踩在无妄海的沙滩上。火离弯腰捡起一颗饱满的向日葵籽，剥开壳，把果仁递到石蛮嘴边：“尝尝，今年的收成比去年还好。”
石蛮咬下果仁时，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两人的目光在半空相遇，像落月潭的水光映着星轨，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等雪落了，我们去万骨窟看看吧，”他突然说，“老人们说那里的白骨已经长满了青草，说不定能种出耐寒的向日葵。”
“好啊，”火离笑着点头，从发间取下那枚银簪，在他手心里轻轻划着，“再去悬空岛看看灵根长得怎么样了，羽族的信使说，岛上的新芽已经能开花了，像星星一样亮。”
他们并肩走着，身后的向日葵田在秋风里轻轻摇曳，花盘转向夕阳的方向，像无数张追着光的脸。远处的集市传来各族人说笑的声音，焚天族的妇人在教血鳞族的姑娘织布，石家的商队正帮水族的老人修补渔网，学堂的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灯光，那是老先生在给晚归的孩子补课。
走到向日葵田的尽头时，火离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天边的晚霞——晚霞的形状像极了当年在星海之眼看到的星轨，十二颗亮星连成一个完整的圆，圆心里恰好嵌着一轮初升的月亮。
“你看，”火离的声音轻得像晚风，“星轨真的重绘了。”
石蛮从怀里掏出星界玉玺，将它放在两人中间的泥土里。玉玺接触到带着灵脉暖意的土地，立刻射出一道光柱，光柱在半空织出一幅新的星图——图上没有了仇恨的暗影，只有各族人携手同行的轨迹，轨迹尽头，是一片开满向日葵的田野，田野中央立着一座小小的学堂，学堂的钟楼上，两个身影正相依着眺望远方。
“这才是真正的星轨。”石蛮的声音里带着释然，也带着对未来的期待，“不是被命运规定的轨迹，是我们自己走出来的路。”
火离靠在他肩上，看着夕阳一点点沉入地平线，晚霞的光芒渐渐淡去，天上的星星开始一颗颗亮起。她想起第一次在炎狱圣座前握紧彼此的手，想起在长风崖被风吹缠在一起的发丝，想起万骨窟里共同驱散怨气的决心，想起十二圣座归位时那道照亮天地的光柱……原来所有的相遇与并肩，都在为此刻的安宁铺路。
“石蛮，”她突然抬头，眼里的光比星星还亮，“明年共生节，我们在学堂后面种一片新的向日葵吧，就种成十二圣座的形状。”
石蛮低头，在她额间轻轻印下一个吻，像接住了一片飘落的星光：“好，再在中间种一棵最大的，就叫‘约定’。”
晚风吹过向日葵田，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为这个约定伴奏。远处的铜钟余音未了，落月潭的光柱渐渐散去，十二圣座的虚影化作漫天星子，落在各族人熟睡的屋顶上，落在孩子们枕边的贝壳哨子里，落在火离和石蛮交握的手心里。
星轨重绘，约定如昔。
那些曾被仇恨割裂的伤痕，终在彼此的温暖里长成了铠甲；那些藏在血脉里的羁绊，终在并肩的路上开出了繁花。而未来的路还很长，会有新的挑战，新的风雨，但只要十二圣座的光芒还在，只要牵着的手不松开，就永远能像向日葵一，朝着光的方向，坚定地走下去。
就像此刻，火离和石蛮站在向日葵田的尽头，望着满天繁星，眼里的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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