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至第七日，星海之眼的轮廓终于在暮色中浮现。那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岛屿，而是一片悬浮在海面的环形礁石群，礁石间流转着淡紫色的光晕，海水拍击礁石的声响里，竟混着细碎的星子坠落声——传说中，这里是天地间离星辰最近的地方，连潮汐都跟着星轨起落。
火离趴在船舷上，指尖划过被光晕染紫的海水，冰凉的触感里藏着一丝奇异的震颤，像有无数细小的星子在皮肤下游走。“石蛮你看，水里好像有光在跟着船动。”她话音刚落，船底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整艘船猛地一沉，差点把没抓稳的火离甩进海里。
石蛮眼疾手快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迅速稳住船舵：“是暗礁？不对，这力道太沉了。”他弯腰掀开船底的检修板，借着船头挂着的“引星灯”（一盏用星砂晶打磨的灯笼，能照透百米海水）往下看，倒吸一口凉气——船底竟吸附着一团漆黑的影子，细看才发现是无数条小臂长的墨色海虫，正用吸盘死死扒着船板，虫背的硬壳上还闪烁着血鳞族的符文。
“是血鳞族的‘墨影虫’，”火离认出这东西，祖父日记里画过，“它们专靠啃噬灵力造物为生，船板里的灵木结界快被它们咬破了！”她话音未落，船身已经开始咯吱作响，原本泛着灵光的船板边缘，竟渗出了黑色的汁液——那是灵木被啃噬后的腐液。
石蛮立刻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把银纹匕首，这匕首是用星界玉玺的边角料淬炼的，专克邪祟。他俯身往船底缝隙里刺去，匕首没入的瞬间，海虫群发出刺耳的嘶鸣，墨色的虫身竟透出红光，显然是被激怒了。火离见状，立刻将燎原火凝聚成锁链，顺着匕首刺入的缝隙往下探，金色的火焰在水下炸开，映得船底像浮着一团小太阳，海虫群仓皇逃窜，却在退去前留下密密麻麻的啃痕，船身晃得更厉害了。
“这样撑不到靠岸，”石蛮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指着礁石群中心那道最亮的光晕，“天枢圣座就在那道光里，必须弃船步行。”他从舱底拖出两艘备用的灵木小舟，又将星界玉玺系在腰间——此刻玉玺上的七道圣痕已全部亮起，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抓紧了，这些礁石会移动，跟着引星灯的光走。”
火离跳上小舟时，脚刚踩稳，就发现船板在轻轻发烫——是燎原火在预警。她低头一看，小舟边缘竟爬着几只漏网的墨影虫，正用尖嘴啃噬灵木。她反手一掌拍下去，火焰顺着虫身蔓延，海虫瞬间化为灰烬，却在死前喷出一缕黑烟，沾在她的衣袖上，那黑烟竟像活物般往皮肤里钻。
“别碰！”石蛮及时抓住她的手腕，从怀里掏出一小瓶晶莹的液体，往她衣袖上泼去。液体碰到黑烟，立刻发出滋滋的声响，黑烟化作白汽消散，“这是用星海之眼的晨露调的，能解血鳞族的邪毒。”他的指尖划过她被烟渍沾过的皮肤，那里已经泛起淡淡的红痕，“这些海虫比之前遇到的邪器更阴毒，看来血鳞族是铁了心要在最后一座圣座前拦住我们。”
小舟在礁石间穿行，淡紫色的光晕越来越浓，火离发现那些礁石果然在动——它们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每过一炷香就变换一次排列，刚才还畅通的水道，转瞬间就被礁石堵死。引星灯的光芒在礁石群里折射出复杂的光影，石蛮却总能提前避开即将合拢的礁石缝，火离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礁石会往哪动？”
“看星轨，”石蛮指着头顶，暮色已褪，漫天星辰清晰得仿佛伸手可摘，“星海之眼的礁石跟着北斗星转，斗柄指东，礁石就往东移，斗柄指西，它们就往西靠。”他突然停下桨，指着前方一道狭窄的水道，“从这穿过去，就是天枢圣座的范围了。”
水道仅容一艘小舟通过，两侧的礁石上长满了半透明的海草，草叶上挂着细小的星砂，触到皮肤凉丝丝的，却带着灵力的暖意。火离伸手碰了碰海草，草叶竟顺着她的指尖缠绕上来，在她手腕上织成一个小巧的环，星砂在环上闪了闪，像是在打招呼。“它们好像不排斥我们，”火离惊喜道，“祖父说星海之眼的生灵，只认纯净的灵力。”
话音刚落，水道尽头突然传来沉闷的号角声，礁石群的移动速度骤然加快，原本狭窄的水道开始收缩，两侧的礁石带着风声往中间挤压。石蛮将匕首咬在嘴里，双手同时划桨，小舟像离弦的箭般往前冲，火离则凝聚燎原火护住船尾，不让合拢的礁石蹭到——火焰与礁石碰撞的瞬间，她看见礁石内侧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与云顶圣座下的邪石符文如出一辙，只是更繁复，隐隐组成一个巨大的阵法。
“是‘锁星阵’！”石蛮认出这阵法，“血鳞族想借星轨之力困住我们！”他突然从怀里掏出那朵云顶冰崖上摘下的雪莲，将灵力注入其中，雪莲瞬间绽放出白光，顺着水道往前飘去，“雪莲能引动星辰之力，跟着它！”
雪莲的白光与引星灯的紫光交织，竟在收缩的礁石间硬生生撑开一道缝隙。小舟擦着礁石边缘冲过水道时，火离的衣袖被礁石刮破，手臂上划开一道血口，血珠滴进海水里，瞬间引来无数星砂——那些星砂像被磁石吸引，纷纷附在伤口上，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留下一道淡金色的疤痕。
“星海之眼的星砂能治愈灵伤，”石蛮看着她的手臂，眼神柔和了些，“看来这里确实认我们。”
穿过水道，眼前豁然开朗——环形礁石中央，悬浮着一座白玉石台，石台周围环绕着七颗拳头大的星辰，正顺着北斗轨迹缓缓转动，天枢圣座就嵌在石台中央，通体由星晶雕琢而成，表面流淌着星轨纹路，比之前六座圣座加起来还要耀眼。可就在两人以为即将抵达终点时，圣座前突然升起一道黑色的屏障，屏障上浮现出血鳞族首领的虚影，那张脸竟与石蛮有七分相似，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阴鸷。
“石蛮，别来无恙。”虚影的声音像淬了冰，“你以为集齐七道圣痕就能开启天枢秘语？别忘了，你体内流着一半血鳞族的血。”
火离猛地看向石蛮，眼里满是震惊。石蛮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攥紧星界玉玺，指节泛白：“你早该知道，我选择的路，与血脉无关。”
“选择？”虚影冷笑，“当年你父亲就是因为‘选择’，才被族里废除灵力，扔去喂墨影虫。你以为藏得住？天枢圣座能照出所有血脉的根源，今天就让火离看看，她拼死守护的人，到底是谁！”
屏障突然变得透明，圣座前的水面浮现出一幅画面：一个浑身是伤的男子被扔进虫群，旁边站着年幼的石蛮，正被族人按着肩膀，逼他看父亲惨死的模样。画面里的石蛮突然抬头，眼神竟与此刻的石蛮重合——那是种混杂着痛苦与决绝的眼神。
“石蛮……”火离的声音有些发颤，她看着石蛮紧绷的侧脸，突然想起过往的细节：他从不提自己的身世，用星界玉玺时左手总会下意识避开她的视线，还有他腰间那块从不离身的黑色玉佩，上面刻着的正是血鳞族的图腾……
“不必瞒了，”虚影的声音带着残忍的笑意，“火离，他是血鳞族的弃子，是我们用他父亲的命换来的‘卧底’，你以为他帮你找圣座，是真心的？不过是想借你的燎原火，净化他体内的血脉罢了！”
石蛮猛地抬头，眼里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我从未想过利用她！”他将星界玉玺举过头顶，七道圣痕同时爆发出金光，“天枢圣座，我以石家血脉立誓，若有半句虚言，甘受星罚！”
金光撞上黑色屏障，屏障剧烈震颤，虚影的脸扭曲起来：“冥顽不灵！那就让你们一起尝尝被星轨碾压的滋味！”他挥手间，环绕圣座的七颗星辰突然改变轨迹，朝着两人砸来，星辰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空气都被压得凝固。
火离突然挡在石蛮身前，燎原火在她掌心化作一面巨盾：“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过去如何，我信你。”她回头看石蛮，眼神清澈而坚定，“祖父说过，心之所向，即道之所存。圣座要照根源，那就照吧——我火离的道，从来不是只看血脉。”
石蛮看着她的背影，突然笑了，那是种卸下所有重担的释然。他握住火离的手，将星界玉玺的灵力全部注入她的燎原火中：“那就让天枢圣座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根源’。”
两人的力量交织在一起，燎原火的金光与玉玺的星辉融合，化作一道光柱直冲天际。砸来的星辰在光柱中纷纷停下，化作点点星光，融入圣座周围的星轨。黑色屏障在光柱中寸寸碎裂，血鳞族首领的虚影发出不甘的嘶吼，最终消散无踪。
天枢圣座前的水面再次泛起涟漪，这次浮现的，是石蛮父亲的影像——他并非被族人所杀，而是为了保护年幼的石蛮，主动引开追兵，最后引爆灵力与虫群同归于尽，临终前还在喊：“别恨，要走正道。”
“原来……”石蛮的声音哽咽，“父亲从未弃我，他是在教我选择。”
圣座突然发出嗡鸣，星晶表面的星轨纹路亮起，在半空组成一行古老的文字——那是天枢秘语：“血脉如河，心为舟楫，向岸而行，何惧漩涡。”
火离看着石蛮，伸手擦掉他的眼泪：“你看，圣座早就说了，重要的不是河在哪里，而是船往哪开。”
石蛮握住她的手，将星界玉玺轻轻放在天枢圣座上，七道圣痕与圣座的星轨完美契合，整座星海之眼突然亮起，环形礁石缓缓转动，竟与天上的北斗星重合，无数星砂从海面升起，落在两人身上，像撒了一层碎钻。
“集齐七座圣座，会发生什么？”火离轻声问。
石蛮望着漫天星辰，笑道：“或许不是为了得到什么，而是为了证明——哪怕身坠泥沼，心向光明的人，终会被星辰接住。”
远处传来墨影虫退去的嘶鸣，引星灯的光芒变得格外柔和。火离靠在石蛮肩上，看着天枢圣座在星轨中流转，突然明白祖父日记的最后一页，为何只画了一片空白——原来最好的结局，从来都不用落笔，就像此刻的星海之眼，星光、潮汐、爱人的体温，早已把答案写满了整个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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