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猝不及防的拥抱，带着奔跑后的热气和少年人毫无保留的激动，在西门外的梧桐树下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清绾轻轻拍了拍武朝阳的后背，声音闷在他肩头：“喂……快被你勒断气了……”
武朝阳这才如梦初醒，慌忙松开手臂，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红晕和傻笑，眼神亮得惊人，上下下下打量着她，仿佛要确认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幻觉。“真来了？”他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声音里还带着点不敢置信的沙哑。
“不然呢？”清绾歪着头笑，伸手戳了戳他胸口，“大活人站在这里，还能是假的？”
武朝阳抓住她作乱的手指，紧紧攥在手心，温热的触感无比真实。他这才注意到她眼底淡淡的青色和脸上掩饰不住的倦意，心头猛地一紧：“你是不是……没吃早饭就赶过来了？”他眉头蹙起，语气带上了心疼的责备。
清绾被他问得有点心虚，眼神飘忽了一下，小声嘟囔：“呃……好像……是没顾上……” 在高铁上光顾着紧张和补觉了，下车直奔酒店又急着来堵他，确实把五脏庙忘得一干二净。
“你啊！”武朝阳无奈又心疼地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力道很轻，“走，先带你去填饱肚子！想吃什么？饿坏了吧？”
“嗯！”清绾立刻点头，胃里适时地发出一点小小的咕噜声，让她脸颊微红，“都行！你带路！洛阳地头蛇！”
武朝阳被她逗笑了，牵着她的手，十指紧扣，力道坚定：“好，跟我走！保证让你吃到撑！”
他熟门熟路地带着她穿过两条街，走进一条热闹却不那么拥挤的巷子，尽头是一家看起来有些年头、门脸不大的老店。门口挂着简单的招牌：高记羊肉汤。浓郁的肉香混合着葱花的清香，隔着老远就勾得人食指大动。
正是饭点，店里人不少，大多是本地食客。两人好不容易在角落找到一张小桌坐下。武朝阳熟稔地点单：“两碗羊肉汤，一份饼丝，一份锅盔，再来一份凉拌羊杂！”他转头问清绾，“葱花香菜都要吧？”
“都要！”清绾用力点头，眼睛已经黏在了旁边食客那热气腾腾、奶白色的汤碗上。
很快，两大碗滚烫的羊肉汤端了上来。汤色奶白浓郁，上面漂浮着翠绿的葱花和香菜，厚实的羊肉片堆在碗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金黄的饼丝和厚实焦脆的锅盔也随后送上，还有一小碟油亮诱人的凉拌羊杂。
“快尝尝！”武朝阳把筷子递给她，眼神期待。
清绾迫不及待地夹起一片羊肉，吹了吹，送入口中。羊肉炖得软烂入味，没有丝毫膻味，只有浓郁的肉香在舌尖化开，混合着醇厚的汤底，瞬间熨帖了空荡的胃。她满足地眯起眼睛：“唔！好吃！太香了！”
武朝阳看着她吃得一脸幸福的样子，嘴角也高高扬起，拿起一块锅盔掰开，泡进自己碗里：“汤泡馍，才是灵魂！试试？” 他把泡软吸饱汤汁的馍块夹给清绾。
清绾尝了一口，馍块吸满了鲜美的汤汁，软糯又不失嚼劲，果然又是另一种风味！“好吃！”她连连点头，胃口大开。
两人埋头苦吃，偶尔抬头相视一笑。一碗热腾腾、用料扎实的羊肉汤下肚，旅途的疲惫和饥饿感被彻底驱散，清绾的脸上也恢复了红润的光泽，整个人都活泛了起来。
吃饱喝足，走出小店，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武朝阳看着身边精神奕奕的女孩，忽然想起什么：“对了，绾绾，我得回趟宿舍，拿下平板。下午……或者晚上，可能还有点资料要查。”他语气带着点歉意，毕竟她才刚来。
“好呀，没问题！”清绾爽快地答应，“我在楼下等你。”
“很快！五分钟！”武朝阳保证道，牵着她快步往宿舍楼走去。
到了熟悉的宿舍楼下，清绾松开他的手，指了指旁边的树荫：“我就在这儿等你。”
“嗯，很快！”武朝阳又叮嘱了一句，转身快步冲进了宿舍楼。
推开306宿舍的门，里面正热闹。壮汉室友大刘戴着耳机在游戏里厮杀，嘴里骂骂咧咧；擦手办的室友小王对着他的“老婆”深情擦拭；瘦高个老李则躺在床上刷手机。听到开门声，三双眼睛齐刷刷扫过来。
“哟！朝阳！这么快就约会结束了？”大刘摘下一边耳机，语气调侃，“这效率不行啊！”
“就是，嫂子大老远来，不多陪会儿？”小王也转过头，一脸促狭。
老李也从床上探出头，眼神充满好奇。
武朝阳没理会他们的调侃，径直走向自己的书桌，拉开抽屉拿出平板电脑和充电线：“没结束！回来拿个平板，她在楼下等我呢。”
“卧槽！还在楼下等着？！”大刘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震惊和羡慕，“嫂子这也太……太体贴了吧？！”
“羡慕哭了！”小王放下手办，表情夸张，“这么好的女朋友，到底是怎么被你小子骗到手的？快传授传授经验！”
“对啊对啊！朝阳！讲讲！”老李也来了精神，坐起身。
武朝阳被他们围着，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和甜蜜，他一边把平板塞进背包，一边笑着，语气坦荡又带着点小骄傲：“骗？什么骗？用真诚谈到的呗。”
“真诚？！”三人异口同声，语气充满了“你逗我”的意味。
“对啊，”武朝阳拉好背包拉链，拍了拍，“真心换真心，懂不懂？” 他话音刚落，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清绾发来的消息：「好了没？[探头]」
武朝阳立刻低头回复：「好了！马上下来！」
他背好包，对着三个一脸“我酸死了”的室友挥挥手：“走了走了！晚上不回来了！查寝记得帮我兜着！”
“滚滚滚！快滚去陪嫂子！”
“记得请吃饭！”
“酸死我了！”
在一片羡慕嫉妒恨的哀嚎和笑骂声中，武朝阳脚步轻快地冲出了宿舍门，把室友们的柠檬味调侃关在了身后。
楼下，清绾正百无聊赖地踢着脚边的小石子，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她身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武朝阳背着包，像一阵风似的冲到她面前，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和明亮的笑容。
“等急了吧？”他气息还有点喘。
“没有，”清绾笑着摇头，很自然地伸手帮他理了理跑乱的一缕头发，“拿到啦？”
“嗯！”武朝阳点头，顺势又牵起她的手，“走！下午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带着清绾去了离学校不算太远的一个大型商场。周末的商场人潮涌动，热闹非凡。两人漫无目的地闲逛着，看看琳琅满目的商品，试戴一下搞怪的帽子，在抓娃娃机前浪费了几个币却一无所获，最后在一家新开的网红奶茶店排了长长的队，买了两杯名字花里胡哨的果茶。清绾小口吸着冰凉的果茶，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看着身边熙攘的人群和身边牵着自己手的人，只觉得心情像杯中的气泡，轻盈又雀跃。
“去买点水果吧？”路过负一层的超市入口，武朝阳提议，“带回酒店吃。”
“好呀！”清绾欣然同意。
超市里冷气十足，货架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水果。清绾像个好奇宝宝，推着购物车，看到鲜艳欲滴的草莓就走不动道：“这个草莓好红！”
“买！”武朝阳毫不犹豫地拿起一盒放进车里。
“哇！这荔枝看着好新鲜！”
“买！”
“山竹！我喜欢山竹！”
“买！”
“车厘子……”
“买！”
清绾每看中一样，武朝阳就立刻执行“买买买”政策。看着他毫不犹豫往车里放东西的样子，清绾忍不住笑：“喂！武朝阳同学，你这是要搞水果批发吗？”
“难得你来，多吃点水果好。”武朝阳理直气壮，又拿起一盒蓝莓，“补充维生素。”
清绾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心里甜丝丝的，没再阻止。购物车很快堆满了各种新鲜水果，像个小型水果摊。
回到酒店，房间里冷气开得足，隔绝了外面的暑热。武朝阳把沉甸甸的水果袋放在小茶几上，二话不说就钻进了洗手间。
“你干嘛？”清绾跟过去，靠在门框上问。
“洗水果啊。”武朝阳头也不回，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哗作响，“你先去沙发上歇会儿，看会儿电视。”
清绾看着他在不算宽敞的洗手池前忙碌的背影，高大的身影微微弯着，小心翼翼地冲洗着草莓上的绒毛，动作仔细又笨拙。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没再说什么，听话地回到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水流声停了，接着是沥水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武朝阳端着一个大果盘走了出来，里面是洗得干干净净、水灵灵的各种水果：红艳艳的草莓去了蒂，晶莹的荔枝剥好了几个露出雪白的果肉，深紫色的山竹也开了口，饱满的车厘子和蓝莓堆在一起像宝石。他把果盘放在清绾面前的茶几上，又递给她一个小叉子：“喏，吃吧。”
“哇！服务这么周到！”清绾惊喜地拿起叉子，叉起一颗硕大的草莓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瞬间溢满口腔，“嗯！好甜！你也吃！”
武朝阳笑了笑，在她身边坐下，没急着吃水果，而是从背包里拿出了平板电脑：“我玩会儿游戏，陪你看电视？” 他指的是和室友约好的日常“开黑”。
“好呀。”清绾嘴里含着草莓，含糊地应着，身体却像被抽掉了骨头似的，慢慢往下滑，最后干脆把头枕在了武朝阳结实的大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眼睛盯着电视屏幕，一只手还不忘去叉果盘里的荔枝。
武朝阳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大腿上枕着的重量和温度，让他心跳漏了一拍。他低头看了看她，她正专注地看着电视里播放的综艺，侧脸线条柔和，长长的睫毛偶尔扑扇一下，像停歇的蝶翼。他无声地弯了弯嘴角，打开平板，戴上耳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很快进入了游戏世界。
房间里只剩下电视里综艺节目的欢笑声和武朝阳指尖偶尔轻触屏幕的细微声响。果盘的清香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散。清绾一边看着电视，一边享受着“人肉靠枕”的舒适和源源不断递到嘴边的水果（武朝阳会时不时摘了耳机，叉一块水果送到她嘴边）。旅途的疲惫、早起赶车的困倦，在这样温暖、安心又无所事事的氛围里，如同退潮般悄然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电视里的笑声还在继续，清绾咀嚼水果的动作却越来越慢，眼皮也越来越沉。她无意识地往武朝阳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
武朝阳正专注地打着一波关键团战，耳机里是室友激动地喊“控住控住！输出跟上！”。他手指飞快操作，眼角余光却习惯性地扫向腿上的女孩。这一看，他指尖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清绾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她侧躺在他腿上，脸颊压着他的牛仔裤布料，微微嘟着嘴，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睡得毫无防备。她的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搭在他的腰间，另一只手垂在沙发边缘。电视屏幕的光映在她沉睡的脸上，显得格外恬静。
耳机里，室友还在激动地喊：“朝阳！上啊！愣着干嘛？！对面要跑了！”
武朝阳猛地回过神，看着屏幕上因为自己掉线而濒临失败的团战，又低头看了看腿上睡得香甜的女孩，没有丝毫犹豫。他飞快地摘下一只耳机，对着麦克风低声急促地说了一句：“不玩了，有事，先下！” 话音未落，不等队友反应，他直接退出了游戏，甚至没来得及关掉游戏界面，就把平板屏幕朝下轻轻扣在了沙发扶手上。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电视里综艺节目略显聒噪的背景音。武朝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把电视音量调到最小，几乎只剩画面在无声跳动。他低下头，目光专注地落在清绾沉睡的脸上。
她睡得那么沉，连他刚才起身的动作都没能惊醒她。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脸颊因为枕着布料，压出了一点淡淡的红印。嘴唇微微张着，呼吸清浅而均匀。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赖，在沉睡中展露无遗。
武朝阳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软得一塌糊涂。他想起她凌晨五点独自踏上高铁的孤勇，想起她在西门梧桐树下等待的身影，想起她眼底的倦意和见到他时瞬间亮起的光……这个女孩，跨越了几百公里，起早贪黑，风尘仆仆，只为给他一个猝不及防的惊喜。这份心意，沉重又滚烫。
满心的疼惜和爱怜几乎要溢出来。他小心翼翼地、尽量不惊动她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一只手轻轻穿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稳稳地托住她的后背，深吸一口气，腰腹发力，极其缓慢而轻柔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清绾似乎感觉到了移动，无意识地哼唧了一声，脑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手臂下意识地环住了他的脖子，像只找到依靠的小猫，又沉沉睡去。
武朝阳抱着她，感受着怀里温软轻盈的重量，脚步放得极轻，像捧着世间最珍贵的瓷器，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向床边。他弯下腰，动作轻柔得不能再轻柔地将她放在柔软的大床上，拉过薄被，仔细地盖到她胸口。睡梦中的清绾似乎感觉到了更舒适的环境，满足地喟叹了一声，抱着被子翻了个身，侧躺着，把自己蜷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张恬静的睡颜。
武朝阳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窗外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蹑手蹑脚地绕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一角，自己也躺了上去。他没有立刻躺下，而是半靠在床头，拿起自己的手机，关掉所有声音，点开了静音模式，然后随意刷着一些新闻或者短视频。
房间彻底安静下来，只有清绾清浅均匀的呼吸声在空气中流淌。武朝阳的目光时不时地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落在身边女孩沉睡的脸上。她翻了个身，无意识地向他的方向靠拢，手臂摸索着，最终搭在了他的腰上，脸颊也贴着他的手臂外侧。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武朝阳的身体瞬间绷紧，随即又缓缓放松。他低头看着腰间那只纤细的手臂，看着她依偎过来的、毫无防备的睡颜，心底那片柔软的湖泊像是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涟漪一圈圈温柔地漾开。他没有动，任由她抱着，只是将手机屏幕的光线调得更暗了些。指尖在屏幕上无声地滑动，视频内容是什么似乎已经不再重要。他的全部心神，都落在了身边这个跨越山河、带着一身疲惫和满腔爱意奔他而来的女孩身上。午后的时光在静谧中无声流淌，阳光在房间里缓慢移动，一切都温柔得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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