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合在一处，红旗招展，浩浩荡荡向甘孜方向开进。表面上看，是一片兄弟部队胜利会师的热烈景象，四方面军那个营长王大山跑前跑后，热情地介绍着沿途情况，嘴巴就没停过。
“首长们放心，甘孜那边啥都备好了，粮食管够，驻地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就盼着同志们来呢，”王大山骑在马上，对着贺老总、张百川等人，脸上笑得堆满了褶子。
贺老总呵呵笑着，应付了几句，抽空对旁边的张百川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格我的，比我婆娘还会来事。”
张百川没接话，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四方面军那个连的战士们。那些战士行军纪律严明，装备保养得不错，但几乎没人交头接耳，更没人主动和身边的二方面军战士搭话，只是沉默地走着，偶尔投来一瞥，也很快移开，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
“老王啊，”张百川忽然开口，语气随意：“这一路上，就没遇到点像样的抵抗？刘文辉的人这么老实？”
王大山笑容不变：“嗨，那些龟儿子，听说咱们两大主力要会师，早吓破胆了，缩在城里不敢出来，零星几个探路的，看到咱们旗号，跑得比兔子还快，”
“是么？”张百川点点头，“看来这会师，声势确实大。对了，你们总部现在具体在甘孜哪个位置？徐总指挥、陈政委他们身体都还好吧？这一路艰苦，可别累坏了。”
王大山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不自然，但马上又热络起来：“好着呢，都好，总部就在甘孜城里最大的喇嘛寺，敞亮，徐总指挥天天念叨兄弟们，就等着和贺老总、任政委、张副总指挥你们把酒言欢呢，”
他又一次精准地避开了具体位置，并且绝口不提张Gt。
张百川不再多问，只是笑了笑：“那就好。”
傍晚宿营，王大山主动提出：“首长们辛苦，警戒哨位让我们的人来吧，这一带我们熟，”
贺老总刚想点头，张百川却抢先开口，语气不容拒绝：“不必麻烦兄弟部队了。你们远来接应，更辛苦。警戒的事，还是我们自己来。老何，”
“到，”一师长老何立刻上前。
“安排双岗暗哨，侦察连前出五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报告，”
“是，”老何大声应命，意味深长地瞥了王大山一眼。
王大山脸上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正常：“应该的，应该的，张副总指挥治军严谨，佩服佩服，”
夜里，指挥部帐篷内，油灯昏暗。几个核心领导都没睡意。
“这个王大山，有问题。”贺老总磕着烟灰，脸色阴沉，“句句不离徐陈，就是不说张Gt。热情得过分，倒像是防着我们。”
任政委擦着眼镜，忧心忡忡：“四方面军也是党的队伍，怎么会…？会不会是我们多心了？”
“宁可多心，不可大意。”张百川声音低沉，“中央之前的电报就含糊其辞。现在接触的人又这样。我怀疑，四方面军内部恐怕不是铁板一块。”
李铮匆匆走进帐篷，压低声音：“副总指挥，政委，我们派出去的暗哨回报，四方面军那个连，夜里也派了人出去，往甘孜方向去了，动作很鬼祟。我们的人没敢跟太近。”
“看看，”贺老总一拍大腿，“我就说没憋好屁，”
张百川眼神冷了下来：“这是在给后面报信呢。报告我们的人数、装备、行军速度，还有我们的态度。”
“那我们现在…”陈云峰感到一阵寒意。
“继续走。”张百川站起身，“但速度放慢点。李铮，让林风想办法，用最低功率，尝试监听甘孜方向的敌军和四方面军的电台通讯，看看能不能捕捉到异常。老何老徐他们，通知下去，子弹上膛，做好应急准备。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擅自行动，但真要动起来，必须给我最快反应，”
“是，”
接下来的两天，行军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王大山显得有些焦躁，几次催促：“首长，得抓紧啊，总部首长们该等急了，”
张百川总是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战士们太疲惫，需要休整。”“地形复杂，需要仔细侦察。”
双方都在暗中较劲，表面上的热情掩盖不住底下的暗流涌动。
第三天中午，队伍行进到一处狭窄的山谷。两侧山高林密。
王大山看着地形，眼神闪烁，又一次凑到张百川身边：“张副总指挥，穿过前面这个谷，再有一天路程就到甘孜了，咱们是不是加快点速度？”
张百川看了看地形，又看了看王大山脸上那过分急切的表情，忽然道：“好啊。老何，”
“到，”
“带你的一师，前出侦察山谷情况，确保安全，”
“是，”老何会意，立刻带着师部精锐快速向前奔去。
王大山看着老何部队迅速消失在谷口，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山谷里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还有手榴弹的爆炸声，
所有人心头一紧，
“怎么回事？，”贺老总厉声喝道。
王大山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神慌乱：“可…可能是遇到土匪了？或者川军的散兵？”
张百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对李铮道：“命令部队，立刻抢占两侧制高点，准备战斗，”
二方面军战士们反应极快，立刻如临大敌般冲向山谷两侧的山坡。
枪声很快稀疏下去。没多久，老何派通讯兵飞马回报，通讯兵身上还带着硝烟味，脸上却带着怒意：“报告，山谷里有埋伏，不是川军，看装束和武器，像是地方民团，但打法狠辣，不像乌合之众，被我们打退了，抓了几个活的，”
王大山失声叫道：“不可能，这一带早就肃清了，哪来的埋伏？，”
张百川猛地转头，目光如冰锥般刺向他：“王营长，你对这的地形好像也没那么熟啊？”
王大山额头瞬间冒出冷汗，嘴唇哆嗦着：“我…我…”
这时，另一个通讯兵从后面跑上来，对着林风耳语几句。林风脸色一变，快步走到张百川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副总指挥，监听到一段可疑通讯，发往甘孜方向，内容很短…像是…‘客人警惕，饵未吞，动硬手’…”
张百川眼中寒光爆闪，
几乎同时，前面山谷里，老何亲自押着两个俘虏过来，俘虏穿着民团衣服，却有着正规军人才有的体格和老茧。
“副总指挥，问出来了，”老何声音带着压不住的怒火，“狗日的根本不是民团，是四方面军警卫团的，说是奉命在此‘演习’，拦阻任何‘可疑队伍’，”
“演习？拦阻可疑队伍？”贺老总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王大山，你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王大山面如死灰，踉跄着后退一步，手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枪套。
“拿下，”张百川厉喝，
身边警卫战士瞬间扑上，缴了王大山的械，将他死死按住，
王大山挣扎着，嘶声喊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我是四方面军的营长，你们这是破坏团结，”
张百川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团结？用埋伏和子弹来‘团结’？说，谁给你的命令？张Gt想干什么？，”
王大山咬紧牙关，闭上眼，不再说话。
张百川不再看他，转身对贺老总、任政委道：“贺老总，任政委，情况清楚了，这不是会师，是鸿门宴。”
他目光扫过寂静的山谷和周围紧张待命的战士们：“全体都有，原路后退五里，依托地形，构筑防御工事，没有命令，不许再前进一步，”
“给中央发报，”他看向林风，斩钉截铁：“我部于甘孜以南一日路程处，遭遇四方面军部队武装伏击。现局势不明，请求中央立即指示，另，紧急询问：四方面军最高指挥权，现究竟属谁？”
命令下达，部队迅速后撤，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所有人都明白，一场远比面对敌人更加复杂、更加凶险的风暴，已然来临。
张百川站在原地，望着甘孜方向：“想给我下马威？那就看看，谁的刀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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