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塔斯城的夜，比白日里更添了几分魔幻的色彩。
圣光高台上纳鲁柔和的光辉，与下层城区地精酒馆里昏黄的灯火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充满了矛盾与生机的画卷。
胜利的喧嚣已经过去，但它带来的连锁反应，却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圈涟漪。
伊利丹的一条手臂和一个重要的盟友——瓦斯琪与格鲁尔，在一个极短的时间内相继被铲除。
这个消息，对于整个外域的格局，无疑是一场剧烈的地震。
对于“重铸纪元”的成员们来说，这意味着他们即将面对的，是最令某些人揪心的目标——凯尔萨斯·逐日者。
团队的气氛，在这几天的休整中，变得有些微妙。尤其是瑟兰妮，她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沉默。
这位向来高傲、优雅的血精灵法师，如今总是独来独往。队员们时常看到她前往沙塔斯城的占星者高台，与那些同样流亡于此的同胞交谈，但每一次回来，她眉宇间的忧色，便会更重一分。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用好奇和探究的目光追随着李响，甚至会有意无意地避开他的视线。她那双美丽的眼眸里，总是藏着一抹深深的、化不开的焦虑与悲伤。
李响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知道，联盟的捷报和瓦斯琪的覆灭，对瑟兰妮而言，不是胜利的号角，而是敲响她内心最后希望的丧钟。
他清楚地记得，在毒蛇神殿，自己那番对瓦斯琪冷酷的评判——“以毁灭一个世界的方式去拯救另一个世界，这种行为本身就与燃烧军团毫无区别”，这句话，对瑟兰妮来说，一定是一把插在她心口的利刃。
因为她很清楚，她的王子，正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这天深夜，李响心中烦乱，无法进入冥想。他独自一人，走在沙塔斯城空旷的街道上，脑海中不断推演着如何面对凯尔萨斯的计划。
那将是他迄今为止，最艰难的一次“逆天改命”。他不仅要面对一位强大的敌人，更要面对整个历史的惯性，以及……团队内部可能出现的动摇。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一处僻静的、连接着圣光高台与下层城区的回廊。这里远离了喧嚣，只有纳鲁柔和的光辉，和远处虚空中破碎星辰的微光，洒在冰冷的石板上。
就在这时，一阵被刻意压抑着的啜泣声，从回廊的暗影角落里，传入了他的耳中。
李响的脚步瞬间停住了。他能清晰地分辨出，那是瑟兰妮的声音。那个平日里总是挺直脊背，用高傲来掩饰内心自卑的血精灵法师，此刻，正躲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无助地哭泣。
李响的心，猛地被揪了一下。他那颗41岁的资深宅男的灵魂，在这一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局促和笨拙。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是该悄悄地离开，假装没有听见，保留她最后的体面？还是……该上前去？他想起了莉莉娅在诺莫瑞根濒死时，自己内心的恐惧；想起了瓦斯琪临死前，自己那份未能成功拯救的无力。
最终，那份想要弥补一切遗憾的执念，战胜了所有的尴尬与犹豫。
他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那个角落。听到脚步声，瑟兰妮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猛地抬起头，看到是李响时，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失措。
她慌乱地用手背擦拭着脸上的泪痕，转过身去，用带着浓重鼻音的、颤抖的声音说道：“你……你看错了，我只是……眼睛里进了沙子。”她那副逞强的样子，让李响的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怜惜。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方干净柔软的丝帕，递了过去。瑟兰妮的身体，僵住了。她看着那方递到眼前的丝帕，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沉默的亡灵，那份强行筑起的、名为“高傲”的堤坝，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她没有接过丝帕，而是蹲下身，将头埋在双膝之间，压抑了许久、充满了绝望与悲伤的哭声，再也无法抑制，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宣泄而出。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的声音，支离破碎，充满了痛苦与迷茫，“他们都说……他们都说王子殿下，已经投靠了燃烧军团……他背叛了......背叛了我们所有人的期望……”
“他们说……他正在虚空风暴里，抽取着那里的力量……他变成了一个和瓦斯琪女士一样、为了力量而不择手段的疯子……”
“可……可他不该是这样的啊！”瑟兰妮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用那双哭得通红的眼睛，绝望地看着李响，“他曾是我们的太阳！是他在我们的家园被天灾军团毁灭后，带领着我们这些幸存者，走出了绝望的废墟！他向我们承诺，会为辛多雷，寻找到一个光明的未来！他怎么会……他怎么会变成恶魔的爪牙？”
李响静静地听着，任由她的泪水与话语，冲刷着自己那颗早已不再跳动的心脏。
他知道，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凯尔萨斯的堕落，是整个血精灵种族，最深的一道伤疤。他能感受到她的痛苦。
在那二十五年的游戏中，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凯尔萨斯这个角色，承载了多少玩家的意难平。他蹲下身，与瑟兰妮平视。没有说“一切都会好起来”之类的空洞安慰，因为他知道，那只会让她更加绝望。他只是用他那独特的、平静而又带着一丝沙哑的亡灵嗓音，轻声说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是一个谎言。
但他必须撒谎。“但是，瑟兰妮，”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向你保证。我会尽我所能的拨开蒙蔽他眼睛的迷雾，把他从谎言的泥潭里拉出来，你们的王子，会回来的。”
他的声音里，没有评判，没有指责，只有一种押上了自己所有的承诺。这股真诚，像一道温暖的光，照进了瑟兰妮那被绝望和恐惧所冰封的心里。
她的哭声，渐渐平息。她看着眼前这个亡灵，看着他那双空洞、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窝，心中那份因为信仰崩塌而无处安放的惶恐，似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港湾。
李响知道，这还不够。他看着眼前这个伤心欲绝的女孩，心中那个想要改变一切悲剧的念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定。他下定了决心。一个，疯狂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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