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越野车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在蓉城错综复杂的脉络中穿行良久，最终再次滑入那片破旧居民楼下的阴影之中。
伪装巧妙的暗门无声合拢，将尘世的喧嚣彻底隔绝。地下基地内，冰冷的电子光晕重新笼罩一切，只有服务器低沉的嗡鸣如同某种活物的心跳。
夜凰脱下西装外套，动作利落地将其搭在椅背上，露出其下贴身的黑色战术背心。她没有丝毫停歇，径直走到主控台前，指尖如飞，唤醒无数屏幕。幽蓝的数据流倒映在她专注的瞳孔中，仿佛那里藏着另一个世界。
“我需要先建立几个反向追踪节点，模糊我们最后一段路径的监控记录，然后才能开始深度解析U盘……”她语速极快，带着一种进入工作状态后特有的、摒除一切杂音的绝对冷静。
“嗯，你忙你的。”
宋晓辉的反应却截然不同。他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样，先是熟门熟路地晃到那个嵌入式恒温酒柜前，毫不客气地拿出一罐最高档的黑啤，“啪”一声打开，惬意地灌了一大口。然后，他便像一头慵懒的豹子，整个人瘫进了那张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指挥官座椅里。
“嘎吱——”
昂贵的座椅发出了一声承重后的、略带抗议的呻吟。
他甚至还十分自然地将穿着廉价运动鞋的脚，架在了光滑如镜、造价惊人的控制台边缘，鞋底沾着的些许街边尘土，在那极致洁净的表面上显得格外扎眼。
夜凰敲击键盘的指尖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眼角微微抽搐。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基地内原本稳定的光线毫无征兆地波动了一下，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空气中，一股极其隐晦却又无比精纯的寒意毫无由来地弥漫开来，并非空调的冷风，而是一种……仿佛来自万古雪峰之巅的、沁入灵魂的清冷。
“嗡——”
一声轻微的、如同玉磬轻鸣的颤音，在基地中心空无一物的半空中响起。
下一刻，一点冰蓝色的光华凭空浮现，随即迅速扩大、拉伸，勾勒出一道长约三尺、宽一尺的虚幻光门。光门周围，有细碎的、仿佛冰晶凝结又消融的符文在缓缓流转，散发出玄奥莫测的波动。
夜凰猛地站起身，脸色剧变，手下意识地摸向了后腰——那里藏着她的最后一搏的武器。这套安全屋的防御系统是她毕生心血，怎么可能被如此诡异的方式无声侵入？！
与她的如临大敌相反，座椅上的宋晓辉只是懒洋洋地掀开眼皮，瞥了那光门一眼，非但没有惊讶，反而打了个哈欠，嘟囔道：“啧，这么快就来了？肯定是小师姐那个八卦精撺掇的……”
话音未落，只见那冰蓝光门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
噗通！噗通！噗通！
三样物件，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随意地抛了出来，掉落在光洁的合金地板上，发出几声轻响。
紧接着，那冰蓝光门便如同出现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散在空中，那股寒意也迅速褪去，仿佛一切都只是幻觉。
只有地上那三样东西，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夜凰瞳孔紧缩，死死地盯着那三样东西：
一本封面是某种不知名兽皮、颜色古旧的线装书册；
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浑圆、仿佛由白玉雕成的丹炉；
还有……一只被草绳五花大绑、不断扑腾着翅膀、嘴里发出“咕咕”抗议声的……肥硕信鸽？！
宋晓辉放下啤酒，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那三样东西前，弯腰先将那只愤愤不平的鸽子拎了起来，随手解开了它身上的草绳。
那鸽子脱困，却不飞走，反而跳上宋晓辉的肩膀，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然后扭过头，用一双豆大的黑眼珠，极其拟人化地、鄙夷地瞪了夜凰一眼。
夜凰：“……” 她感觉自己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看什么看？”宋晓辉拍了拍鸽子的脑袋，对夜凰解释道，“这是‘万里云梭鸽’，天雪宫特产，跑得比最新款的超音速战机还快，就是脑子不太好使，经常迷路，而且特别记仇。” 他晃了晃手里那根其貌不扬的草绳，“这是‘捆仙绳’的边角料做的，专门捆它用的，不然半路就跑去撩拨别的灵鸟了。”
他又捡起那个白玉小丹炉，在手里掂了掂：“‘百味玲珑鼎’，二师姐炼着玩的失败品，只能把东西变好吃，不能提升药效，鸡肋得很。估计是怕我下山饿着，塞过来给我当锅用的。”
最后，他拿起那本兽皮书册，封面是几个龙飞凤舞、道韵天生的古篆——《天雪宫内部通讯录（新编）暨诸天万界八卦周刊》。
宋晓辉嘴角狠狠一抽，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用一种娟秀中带着跳脱的字迹写着：
“亲爱的小辉辉~”
（下面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
“听说你下山去找乐子啦？师姐我甚是挂念！（主要是想知道凡间最新款的口红色号和八卦！）
附上最新版通讯录，有事没事常联系，遇到打不过的老怪物就报大师姐的名字，遇到漂亮妹子就报二师兄的名字（保证能吓跑），缺钱花了就报三师姐的名字（她穷）。
另：师父他老人家让你悠着点玩，别把星球打爆了，修补起来挺麻烦的。
——你宇宙第一可爱的小师姐，姜灵儿，啾咪~”
宋晓辉面无表情地合上书册，抬头对上夜凰那混杂着震惊、茫然、以及一丝“你们门派是不是有什么大病”的眼神。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挽回一下师门的形象：“咳……我们天雪宫，向来主张……劳逸结合，张弛有度。”
夜凰看着地上那本散发着不靠谱气息的“八卦周刊”，又看了看宋晓辉肩上那只正在梳理羽毛、神态傲娇的肥鸽子，再想想那个被当成锅的炼丹炉……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你们门派……平时……都这么……接地气的吗？”
宋晓辉肩上的云梭鸽似乎听懂了，“咕”了一声，昂起了小胸脯，仿佛与有荣焉。
宋晓辉扶额，无奈地叹了口气：
“习惯就好。现在，你还要质疑我有没有能力，帮你解决那个什么‘清道夫’和李擎天吗？”
夜凰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扫过那本通讯录和玉鼎，最终，缓缓地、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
在这一刻，她对于“力量”的认知，被彻底颠覆了。
而那只云梭鸽，似乎觉得展示完毕，扑棱一下飞到一个服务器顶上，找了个最暖和的位置，缩成一团，开始打盹。
基地内，只剩下夜凰敲击键盘的轻微声响，以及宋晓辉翻看那本《八卦周刊》时，偶尔发出的、意味不明的轻笑。
（第九章 完）
【字数：约215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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