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作监离奇命案与通往皇城的可疑车辆，如同两团浓重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林凡心头。敌人的触手似乎无处不在，手段更是诡谲狠辣，远超他的预估。晋王玉佩那“小心”的预警，此刻回味起来，更觉寒意刺骨。
然而，越是局势诡谲，越不能自乱阵脚。林凡深知，此刻他若表现出过度的惊慌或采取激进的行动，只会落入敌人可能的圈套。他必须稳住，必须继续扮演好那个“病中”却仍“心系格物”的安乐县伯。
“王伟，将作监那边，我们的人全部撤回来，不要再做任何探查。”林凡冷静下令，“百骑司和将作监现在必然如同惊弓之鸟，我们的人靠得太近，反而容易惹祸上身。”
“那皇城方向的线索……”王伟有些不甘。
“皇城水深，不是我们现在能轻易涉足的。”林凡摇头，“继续在外围观察记录即可，不要试图渗透。我们的根基，不在宫闱，而在格物，在书院，在长安的市井民心。”
他目光转向墨方：“书院建设不能停，观测室的收尾工作要加快。另外，墨方，你之前设计的那套用于书院预警的机关，可否简化、成本降低，制作出一种民用版本？比如，能及时发现火源，或者能有效阻隔小火蔓延的装置？”
墨方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林凡的意图：“伯爷是想……惠及百姓，以安民心？”
“不错。”林凡点头，“‘鼍龙’以火为器，制造恐慌。我们便以格物之学，授民以防火、避火之法。此乃阳谋，可收民心，亦可震慑宵小，让他们知道，他们的手段，并非无法可解！”
此计一出，王伟和墨方眼中都露出钦佩之色。在如此危机之下，林凡想的不是单纯的对抗自保，而是以格物之术普惠百姓，抢占道义和民心的制高点，这格局与智慧，远超常人。
“属下明白了！我立刻着手设计几种简易的火警铃、防火沙箱和改良的水龙！”墨方领命，眼中闪烁着创造的光芒。
“王伟，你去联络我们在长安各坊市的商铺，尤其是林氏百货和闻香阁，以‘格物书院惠及乡梓’的名义，免费向百姓发放这些防火器具的图纸，并组织工匠低价或无偿为贫困人家安装。同时，可以适当宣传一下金蚕丝……不，就说是我们新研制的‘防火布’的神奇功效，但要强调数量稀少，仅供研究，以勾起好奇，转移部分对‘奇石’的注意力。”
“是！老板！”王伟也精神一振，立刻去安排。
站在一旁的程处寸，看着林凡在重重压力下依旧思路清晰，布局深远，目光中异彩连连。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时而“病弱”、时而“败家”、时而又智计百出的男子，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让人忍不住想去探究。
安排完这些，林凡才感觉胸中的郁结之气稍稍舒缓。正当他准备喝口茶润润嗓子时，朱黑胖又端着一个盖得严严实实的白玉盅，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兴奋与心虚的表情。
“东家……嘿嘿……”朱黑胖将玉盅放在桌上，搓着手，欲言又止。
林凡一看他这模样，就猜到准没好事，警惕地问：“这次又是什么？我警告你黑胖，再敢拿那些加了‘料’的丸药来，我就把你和金蛾关一起！”
“不是丸药！绝对不是！”朱黑胖连忙摆手，小心翼翼地掀开玉盅的盖子。
只见盅内并非食物，而是小半盅金光灿灿、细腻如尘的粉末！正是那些让人产生幻觉的金蛾鳞粉！
林凡脸色一变：“黑胖！你！”
“东家息怒！息怒！”朱黑胖赶紧解释，“俺不是要拿来吃的！俺是发现……发现这金粉好像不止能让人做美梦！”
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俺后来仔细回想，俺头晕那会儿，不只是看见金元宝，好像……好像耳朵也特别灵！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厨房那边水滴进缸里的声音，特别清楚！还有，俺好像还闻到……闻到程小姐身上带着一股极淡极淡的、像是……像是宫里才有的龙涎香的味道！”
林凡和程处寸同时一怔！
程处寸下意识地抬起袖子闻了闻，她今日并未使用任何香料。朱黑胖之前陷入幻觉，竟然能产生如此具体且似乎并非完全虚构的感知增强？
林凡心中一动，难道这金粉的致幻效果，并非单纯的神经毒素，而是在某种程度上了放大了感知，只是大脑无法处理这庞大的信息，才自行编织出了幻觉？而朱黑胖因为心思单纯（或者说脑子里主要是吃的），反而在幻觉中捕捉到了一些真实的信息碎片？
尤其是他提到程处寸身上的“龙涎香”……程处寸今日并未入宫，也未接触过皇室中人，何来此物？除非……
林凡看向程处寸，程处寸也看向他，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惊疑。程处寸昨日曾代卢国公程咬金去魏王府送过东西，难道……
“黑胖，此事还有谁知道？”林凡立刻严肃问道。
“没了！就俺一个！俺觉得邪门，没敢跟别人说！”朱黑胖拍着胸脯保证。
“好！此事到此为止，绝不可再对第三人提起！这些金粉，全部封存，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再碰！”林凡厉声道。这金粉的效果太过诡异，若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但同时，这似乎也打开了一扇窥探隐秘的新窗口……
朱黑胖见林凡如此严肃，也知道利害，连忙点头哈腰地抱着玉盅下去封存了。
书房内再次剩下林凡和程处寸。气氛有些微妙。
“程小姐昨日去了魏王府？”林凡试探着问。
程处寸点了点头，神色平静：“替父亲送一份边关传来的军报抄录。仅在门房交接，并未入内院，也未曾接触魏王本人。”
林凡沉吟。魏王府的门房……会有龙涎香吗？或者说，那香味并非来自魏王府，而是朱黑胖幻觉中混淆了的、来自其他地方的记忆碎片？比如……皇宫？
这个念头让林凡不寒而栗。如果“鼍龙”的势力，真的已经渗透到了皇宫大内，甚至可能就在皇帝身边……
他猛地想起那几辆驶向皇城安福门的可疑马车！
想起晋王那枚示警的玉佩！
想起袁天罡那深不可测的眼神！
一条模糊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线索，似乎正在慢慢浮出水面。
就在这时，王伟去而复返，脸上带着一丝困惑：“老板，刚收到一个奇怪的消息。宫中传出风声，说陛下病情稍愈，精神略佳，今日午后竟忽然问起……问起格物书院防火研究的进展，还夸赞了一句‘林卿有心了’。”
皇帝在病中，竟然会关心书院防火研究的细枝末节？！
这消息来得太过突兀，太过刻意！
是有人故意在皇帝面前提到了此事？是晋王？是魏王？还是……其他什么人？
这看似褒奖的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意图？
林凡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
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巨大的迷宫中央，每一条通道都可能通往陷阱，而迷宫的墙壁上，则布满了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风起于青萍之末，而这股来自宫闱深处的暗香，又将引来怎样的风暴？
（第194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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