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倾城那本带着隐秘标记的《山海经》，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林凡心中漾开层层涟漪。“炎火之山”与高昌贡品“奇石”之间的联系几乎可以确定，这让他再也无法安心躺在病榻上“静养”。
然而，他深知此刻绝不能轻举妄动。陛下的目光从未真正离开，朝中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这“病人”。他必须将“自污”和“病弱”进行到底，才能为自己争取到暗中操作的空间。
于是，林府之外，关于安乐县伯病情反复、需要长期调理的消息不胫而走。而府内，林凡的“养病”生活则愈发“奢靡”和“古怪”。
他先是“病中”心血来潮，嫌府中沉闷，下令加快“林氏山庄”的修缮进度，并要求在王伟物色的一块依山傍水的“风水宝地”上，再兴建一座“格物养生别院”，专门用于他“病体”的康复。图纸是他“亲自”画的（借鉴了现代温泉疗养院的某些概念），要求引入活水建造汤池，房间要能调节冷暖，美其名曰“借助天地自然之力，调和阴阳五行”。
这要求耗费巨大，且闻所未闻，再次坐实了他“败家”和“胡思乱想”的名声。
与此同时，他对朱黑胖的“格物食补”提出了更高（更奇葩）的要求。
“黑胖啊，本王……咳咳，本伯爷思索良久，觉得你这食补之法，虽有效果，但尚未臻至境。”林凡半倚在铺着柔软裘皮的躺椅上，身上盖着波斯绒毯，有气无力地对侍立床前的朱黑胖说道。
“请东家指点！”朱黑胖立刻竖起耳朵，如同聆听圣旨。
“格物之精髓，在于量化，在于精准。”林凡慢悠悠地道，“你这汤水，人参几钱，枸杞几颗，火候几成，耗时几何，需得有严格定数，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从今日起，本伯爷的每一道药膳，你需得记录下所有食材的精确分量，烹制时的水温、时间，乃至……乃至食材产地、采摘时辰，都要注明！此乃‘格物量化食补法’，方合天道！”
朱黑胖听得目瞪口呆，随即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光芒：“高！东家实在是高！俺怎么就没想到呢！只有量化，才能精准！才能格物！俺明白了！俺这就去弄一套最精准的秤和漏刻（计时工具）！”
从此，林府的厨房彻底变成了实验室。朱黑胖带着几个识字的学徒，拿着小秤和沙漏，对着食谱和药材，一丝不苟地称量、记录。“乾坤元气汤，需用三年零两个月母鸡一只，重三斤四两；长白山五年生野山参，须重一两二钱，切片九片；宁夏头茬枸杞，三十八粒；文火炖煮，需保持水微沸而不滚，历时三个时辰又一刻……”
这般操作下来，效率低得令人发指，但朱黑胖却乐在其中，认为这才是“格物”的真谛。而林凡，也“被迫”享受着这流程复杂、味道依旧一言难尽的“精准药膳”，苦不堪言，只能私下里让苏婉儿弄点清粥小菜充饥。
这一日，林凡正一边“虚弱”地品尝着朱黑胖严格按照新规制作的、据说能“安神补脑”的“七宝安神羹”（内含七种坚果和药材，研磨成粉，精确配比），一边听着王伟低声汇报。
“……高昌使团已过凉州，按行程，约莫二十日后抵达长安。护卫队长是高昌王族子弟麹智盛，副使是丞相阿史那贺鲁的心腹。我们的人发现，使团队伍中，混有几个身份不明、举止与寻常商旅或护卫迥异之人，他们似乎对押运贡品的车辆格外关注。”
“另外，根据各地零星情报汇总，近期河北、陇右一带的江湖人物和某些神秘商队活动频繁，其行进路线，似乎隐隐与高昌使团的路线有交汇的可能。结合‘小心贡品’的警告，基本可以确定，‘鼍龙’势力意图对这批贡品，尤其是那块‘奇石’下手。”
林凡用小银勺慢慢搅动着碗里粘稠的羹汤，眼神微冷。对方果然贼心不死，而且胆大包天，竟敢打主意打到朝贡使团头上。
“我们的人，绝对不要靠近使团，更不要与他们发生任何接触。”林凡再次强调，“只需要像旁观者一样，记录下所有异常即可。重点是，查清那些混入使团的可疑之人，以及沿途出现的江湖人物的身份和背景。还有，朝中……有谁在特别关心这批贡品？”
王伟点头：“明白。朝中这边，太子府和魏王府都按惯例过问了接待事宜，但并未表现出对特定贡品的兴趣。倒是……晋王府那位新来的文学馆学士，似乎对西域风物颇有研究，私下向鸿胪寺打听过高昌此次贡品的详情，尤其问了关于玉石品类的问题。”
晋王府？又是那位年幼的晋王？林凡眉头微蹙。是巧合，还是这位历史上最终胜出的皇子，身边已经聚集起了一些有远见的人才，开始留意这些可能蕴含力量的事物？
“知道了，继续观察。”林凡挥了挥手，示意王伟退下。
他放下几乎没动几口的“七宝安神羹”，揉了揉眉心。敌暗我明，线索纷乱，而他却只能困在这“病榻”之上，依靠有限的信息进行推测。这种无力感让他十分憋闷。
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等事情发生。
他目光扫过屋内，最后落在墙角那个墨方之前送来给他解闷的、结构复杂的“自行舟”（利用发条和齿轮驱动的小船模型）上。一个念头忽然闪过。
他不能直接插手贡品之事，但他可以……“帮”敌人一把？或者说，给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波，增加一点变数？
他唤来一名绝对可靠的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心腹领命，悄无声息地离去。
几天后，一则流言开始在长安特定的圈子里悄然传播：高昌国此次进贡的“暖玉”奇石，并非凡物，乃天山龙脉所凝，蕴含纯阳之气，不仅能使佩戴者身强体健，延年益寿，若能置于特定阵法之中，更能汇聚国运，福泽苍生云云……流言说得有鼻子有眼，还夹杂着一些似是而非的《山海经》记载和道家术语。
这流言自然很快也传到了林凡耳中，他“病弱”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水浑了，才好摸鱼。他将“奇石”与“国运”这等敏感话题挂钩，就是要看看，朝中哪些人会因此坐不住，又会引出多少牛鬼蛇神。
然而，就在林凡为自己的小计策暗自得意时，朱黑胖又兴冲冲地端着一个盖得严严实实的陶罐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发现新大陆的兴奋。
“东家！大喜事！俺按照您的‘格物量化法’，结合阴阳五行，用那金蚕特别喜欢的、带着黑油气味的石头粉（微量石油岩石碎屑）作为‘药引’，加入精准配比的桑叶粉和几种温补药材，研制出了新一代的‘金蚕强身丸’！您快尝尝，保证比喝汤药见效快！”
林凡看着那陶罐，以及朱黑胖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玩意儿……真的能吃吗？
（第179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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