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国公府嬷嬷的挑剔，林凡深吸一口气，换上了前世应对甲方时练就的职业微笑，快步走向布行。
那位嬷嬷约莫四十来岁，穿着体面，神色间带着大户人家仆役特有的矜持与审视。她手中拿着那匹“朦胧青”布料，眉头微蹙：“林公子，不是老身刻意刁难。这颜色，夫人初看是喜欢的，觉得雅致。可对着光细看，又觉得这青中带灰，略显……略显沉闷了些，不够鲜亮。与我们府上想做的春衫意境，总差着那么一点意思。”
苏婉儿站在一旁，面色平静，但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无奈。这已经是对方第三次提出修改意见了，从纹样到厚度，如今又到了颜色。
林凡没有急着辩解，他接过布料，对着窗户的光线仔细看了看。这所谓的“朦胧青”，其实就是染制时火候或染料浓度没控制好，导致颜色不均匀，形成了深浅不一的过渡。在原主记忆里，这确实是次品。但在他这个现代人看来，这种偶然形成的渐变效果，反而有种后世“莫兰迪色系”的高级感，只是古人一时难以接受这种“不完美”的美。
“嬷嬷的担忧，小子明白了。”林凡放下布料，脸上笑容不变，“夫人觉得沉闷，是觉得这颜色不够‘活’，缺乏春日的生机，对吗？”
嬷嬷愣了一下，没想到林凡一语中的，点了点头：“正是此理。”
“这好办！”林凡一拍手，开始他的“色彩营销”，“嬷嬷您想，春日除了生机勃勃的嫩绿、鲜红，是否也有烟雨朦胧、远山如黛的景致？我们这‘朦胧青’，追求的正是一种‘雨过天青云破处’的诗意。若夫人觉得单做一件衣裳略显素净，何不尝试‘撞色’与‘搭配’？”
“撞色？搭配？”嬷嬷和苏婉儿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正是！”林凡拿起旁边一匹月白色的布料，将那“朦胧青”与之并排放在一起，“您看，若以此‘朦胧青’为主料，裁制一件长裙，袖口、衣襟处用这月白色滚边，再系上一条鹅黄色的丝绦……青、白、黄三色交织，既保留了‘朦胧青’的雅致底蕴，又通过亮色点缀，提亮了整体，显得清雅又不失活泼，正合春意！”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描述着衣裙的样式和色彩搭配效果。那嬷嬷听着听着，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她虽是下人，但在国公府见多了好东西，审美是在线的。经林凡这么一“设计”，她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幅清丽脱俗的春日仕女图，比单看那匹布不知强了多少倍。
“妙啊！”嬷嬷忍不住赞道，“经林公子这么一说，老身仿佛已经看到成品了！此法甚好，甚好！”
林凡趁热打铁：“此外，我们苏氏布行即将推出‘私人定制’服务，不仅可定制布料花色，还可由我们专业的……呃，由我们根据您的需求，提供整体的服饰搭配建议，确保每一位贵客都能穿出独一无二的风采。夫人若是感兴趣，届时可以成为我们的首批尊享客户。”
他将现代服装设计中的“整体造型”概念包装了一下抛出来，果然打动了对方。那嬷嬷当即表示，就按林凡说的方案办，并对所谓的“私人定制”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约定等布行正式推出这项服务时，一定第一时间告知府上夫人。
送走心满意足的嬷嬷，苏婉儿看着林凡，眼神复杂：“你……这些搭配之道，又是从何处学来？”她发现林凡总能将一些看似寻常甚至有瑕疵的东西，通过奇妙的组合和说辞，化腐朽为神奇。
林凡打了个哈哈：“这个嘛……艺术都是相通的，做肥皂和搭配衣服，本质上都是对‘美’的追求嘛！”他赶紧转移话题，“看来咱们的‘私人定制’和‘搭配服务’得尽快提上日程了，这是个巨大的市场空白！”
解决了客户刁难，林凡心情稍缓，但山寨肥皂和恶意竞争的压力依然存在。他回到工坊，沈万财递上一份最新的成本核算和市场分析。
“东家，按四文钱售价，我们虽仍有微利，但若算上研发、管理和应对诋毁的潜在开销，已无利可图。且长期低价，有损‘御用’品牌声誉。”沈万财一针见血。
“我知道。”林凡点头，“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推出新品，拉开差距。香皂的香味问题暂时解决不了，但‘功能皂’可以先行一步！”
他拿出了那块刚刚脱模、颜色暗红、气味辛辣的“防狼皂”试验品。
“这是……”沈万财看着那块造型古怪的肥皂，眉头微皱。
“这是咱们的秘密武器，专治各种不服！”林凡嘿嘿一笑，“不过这东西不能明着卖，得换个名头，比如……‘强力去污皂’？或者‘顽渍克星’？主打清洗极其顽固的油污，顺便提醒用户，使用时避免接触眼睛和伤口，以免‘强烈刺激’。”
沈万财是何等精明之人，立刻明白了林凡的用意，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东家……此物，恐有伤天和啊。”
“放心，咱们这是为民除害，精准投放。”林凡摆摆手，“对了，沈先生，之前让您联系的酒楼饭庄，处理他们的灶灰和泔水（用于养猪场计划），谈得怎么样了？”
“已有三家大酒楼初步同意，他们正愁这些废物无处堆放，我们愿意象征性支付少许费用甚至免费清运，他们求之不得。”沈万财回道，“只是，东家，养猪场非一日之功，且气味污秽，选址需谨慎。”
“明白，先解决原料来源，养猪场可以慢慢规划。”林凡思路清晰，“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夯实基础，快速迭代产品，建立品牌护城河！”
接下来的两天，林凡一边督促沈万财优化基础肥皂的生产效率，一边小批量试制他的“强力去污皂”（防狼皂），并开始琢磨如何将花香、精油的概念用其他方式实现，比如制作一些带有香味的润手霜？或者香囊？多元化经营似乎也是个路子。
工坊在沈万财的管理下高效运转，布行在林凡的“色彩营销”和“定制概念”刺激下，也吸引了一些敢于尝鲜的客户，预定了几单搭配设计的生意。苏婉儿看着账面上渐渐多起来的进项，看向林凡的眼神，也愈发柔和，那冰封的心湖，春意渐浓。
然而，潜在的威胁并未消失。西市那两家低价皂铺依旧在抢生意、散播谣言，石柱汇报说，窥探工坊和布行的陌生面孔也时有出现。
就在林凡思考着如何进一步破局时，月倾城约定的三日之期到了。
去，还是不去？
林凡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依旧有些犹豫。但想到那无处不在的竞争和窥探，想到自己急需拓宽信息渠道……
“妈的，不就是见个花魁吗？又不是龙潭虎穴！为了情报，为了商业帝国，哥拼了！”林凡一咬牙，换上了那身还算体面的青色圆领袍，对苏婉儿打了个招呼：“婉儿，我出去一趟，谈点事情。”
苏婉儿正在核对账目，闻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有问去哪里，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早些回来。”但那眼神里的复杂情绪，却让林凡心里咯噔一下。
他硬着头皮，揣上几块新做的、用精致小木盒装好的试验品香膏（失败的花香皂边角料加工而成，聊作伴手礼），出了门。
凝香阁位于平康坊，是长安城最有名的风月场所之一。华灯初上，这里已是丝竹管弦声声入耳，莺歌燕语不绝如缕。林凡按照请柬地址，找到一座格外清雅幽静的小楼。
通报姓名后，一名青衣小婢引他入内。楼内陈设精致，熏香淡雅，与外面喧嚣的烟花之地截然不同。穿过一道珠帘，林凡终于见到了那位名动长安的花魁——月倾城。
她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襦裙，未施浓妆，容颜绝丽，气质清冷中带着一丝慵懒，正坐在窗边，纤纤玉手拨弄着一架古筝的琴弦。见林凡进来，她抬起头，微微一笑，眼波流转间，仿佛有星辰坠落。
“林公子大驾光临，倾城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她的声音如同珠落玉盘，清脆悦耳。
林凡定了定神，拱手道：“倾城姑娘客气了。能得姑娘相邀，是林某的荣幸。”他心中暗赞，果然名不虚传，这气质，这颜值，放前世绝对是顶流巨星。
月倾城请他落座，小婢奉上香茗。她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正题：“听闻公子制作的‘净衣皂’神奇无比，连陛下都赞不绝口。公子更是急智百出，屡次化解危机。倾城心中好奇，故而冒昧相邀，想亲眼见见公子这般妙人。”
林凡笑了笑：“姑娘过奖了。不过是些小聪明，混口饭吃罢了。”他拿出那个小木盒，“初次见面，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此乃林某试制的香膏，虽不及姑娘所用之物精贵，气味倒也别致，望姑娘笑纳。”
月倾城接过，打开闻了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此香……清而不腻，似有兰麝之幽，又带果木之甜，颇为独特。公子果然巧思。”
她将木盒放在一旁，话锋忽然一转：“公子近日，似乎遇到些麻烦？”
林凡心中一动，来了！他面上不动声色：“哦？姑娘指的是？”
月倾城浅浅一笑，那笑容仿佛能看透人心：“西市那两家皂铺，背后是‘锦绣阁’的东家，姓赵，与崔侍郎家有些姻亲关系。他们不仅压价售卖劣皂，诋毁公子声誉，似乎……还对公子那肥皂的方子，很感兴趣呢。”
林凡瞳孔微缩。锦绣阁！就是那家以江南新式花样抢了苏家不少生意的布行！没想到他们不仅做布匹生意，手还伸得这么长！而且果然和崔明有关！
月倾城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发出一个清越的音符：“长安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些消息，在市面上流传需要时日，但在某些地方，却总能早一步听到风声。公子以为呢？”
林凡看着她那洞悉一切的眼神，终于明白了这次“煮酒清谈”的真正含义。
这不仅仅是一场风花雪月的邂逅，更是一个情报头子抛出的橄榄枝。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月倾城那双仿佛能勾魂摄魄的美眸，缓缓问道：
“那么，倾城姑娘……这个消息，需要林某付出什么代价呢？”
（第14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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