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的手仍按在血匣的锁扣上,指尖僵硬。他抬眼望向月婆婆,声音压得极低:“这毒……能解吗?”
月婆婆站在床边,先看了眼昏睡中的谢母,又落在他手中的玉佩上。她没说话,只伸出手。
谢珩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将玉佩递了过去。月婆婆接过,手指抚过玉佩边缘磨损的痕迹,忽然浑身一震,仿佛触到了什么禁忌之物。她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膝盖撞击地板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这是……璇玑令。”她的声音颤抖,“南疆王族的信物。”
谢珩心头一震。他回头看向床上的薛明蕙,她仍在昏沉中,唇色干裂,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起伏。春桃立在一旁,手中紧攥着那方染血的帕子,指节泛白。
“你说什么?”谢珩盯着月婆婆,声音紧绷,“王族?她不过是个掖庭罪奴的女儿,怎会是南疆王族血脉?”
月婆婆缓缓抬头,眼中含泪:“二十年前,南疆政变那一夜,先王派人将小公主送出宫。孩子才三个月大,裹在粗布里,交到一个掖庭宫女手中。那人说,只要保住这个孩子,南疆便还有希望。”
她顿了顿,目光落回床上的人身上:“我认得这块玉。当年贴身佩戴它的女子,正是被毒杀的那个——薛明蕙的生母。”
谢珩站直身体,脑海一片混乱。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又望向薛明蕙贴身藏着的小锦囊。春桃见状,连忙取出来递给他。
里面是一片青玉残片,边缘参差,像是被人强行掰断。谢珩屏住呼吸,缓缓将两块玉凑近。
咔——
一声轻响,严丝合缝地拼合在一起。玉佩中央浮现出一幅 intricate 的纹路,层层叠叠,蜿蜒曲折,仿佛蕴藏着无数未解之秘。
“这就是《璇玑图》。”月婆婆低声说道,“唯有真正的王族血脉,才能唤醒此图。她咳出的血落在帕子上的图案……那是血脉觉醒的征兆。”
谢珩的手微微发颤。他忽然想起五年前那个雪夜,他在冷宫废墟中拾得这块玉佩时,背面刻着三个字:璇玑局。
那时他不懂其意,只觉这等物件不该出现在那种地方,便悄悄收了起来。后来才发现,每逢薛明蕙发病,只要将玉佩贴于她额头,她的痛苦便会减轻几分。
原来一切并非巧合。
他转头看向谢母:“您早就知道这些?”
谢母倚在床头,面色苍白,却轻轻点头:“我知道。当年我曾见过你外祖一面。他是南疆最后一任君主。政变之后,北狄扶持傀儡登基,王族尽数被诛。唯一逃出生天的,便是襁褓中的她。”
“那您为何从不提起?”谢珩声音压抑。
“说了又有何用?”谢母闭了闭眼,“她是罪奴之女,身份已足够危险。若再让人知晓她身负南疆王族血脉,立刻就会被视为叛国逆种。别说活到现在,恐怕连降生之日都熬不过去。”
屋内陷入死寂。
谢珩握紧手中拼合的玉佩,掌心渗出冷汗。他终于明白了。薛明蕙每月朔夜对着铜镜反复推算,指尖因拨动算珠磨出了茧——她并非天生聪慧,而是《璇玑图》本就藏于她的血脉之中,随月相更迭悄然苏醒。
她以咳出的血为引,开启预知之能,每一次窥探天机,都是拿命换一线生机。
可这一切,她从未向任何人吐露半分。
“所以她的能力……是因为这个?”谢珩低声问道。
月婆婆点头:“血纹显图,唯有至亲之血方可激活。但她自幼孤身一人,无人教导,只能靠自己摸索,一次次以性命相搏。”
谢珩喉头一紧。他走到床边,轻轻握住薛明蕙的手。那手冰凉如霜,脉搏微弱得几乎难以感知。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冷十三推门而入,脸上罕见地露出凝重神色。他单膝跪地,语气干脆利落:“启禀世子,查清了。长公主所饮茶水中确有‘噬心引’。投毒者为薛府旧仆,已在半途遇害。”
谢珩猛地转身:“她喝了多少?”
“据侍女所言,约莫半盏。”
谢珩立即看向谢母。她靠在床头,嘴角残留一抹尚未拭净的暗红血迹。
“您早就知道了?”他问。
谢母睁开眼,淡淡一笑:“我猜到了。茶叶是我从宫中带来的,并无问题。但水是在途中更换的。那人动作太快,我未能防备。”
“那您为何还要喝?”
“我不喝,他们也会逼你喝。”她说,“如今你明白了,此毒入血,四日内必死无疑。唯一的解法,是以亲人之血洗经伐脉。可若我在换血前死去,蕙娘也撑不到最后。”
谢珩拳头紧握。他终于明白她的用意——她宁愿自己中毒,也要确保血匣送达,保全换血之机。
可眼下,血匣有毒,茶水亦有毒。两条生路,皆已被封死。
“可还有别的办法?”他转向月婆婆。
月婆婆摇头:“此毒无药可解,唯换血可行。施术者须气血充盈,且与中毒者有血缘关系。否则非但救不了人,反倒会搭上自己性命。”
谢珩沉默数息,忽然俯身,一把将谢母抱起。
“你做什么?”谢母挣扎了一下。
“回府。”他说,“用我的血为你换。”
月婆婆惊起,急忙拦道:“不可!你若失血过多,后续如何为蕙娘主持仪式?两人你都救不了!”
“那就一起换。”谢珩抱着谢母朝门口走去,“只要她们活着,我什么都愿意做。”
春桃怔在原地,手中帕子悄然滑落。月婆婆追至门前,声音发颤:“世子!这不是逞强之时!你必须想清楚!”
谢珩没有回头。他一脚踹开院门,抱着谢母冲入夜色。寒风扑面,衣袍猎猎作响。
他清楚此行凶险万分。换血极耗元气,稍有不慎便会阴阳逆转,三人俱亡。但他更明白,若此刻犹豫,待天亮之后,一切皆成定局。
他抱着谢母走向马车,正欲登车,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
“阿珩……”
他猛然回首。
薛明蕙不知何时已醒来,扶着门框立在那里,脸色惨白如纸。她右手抬起,掌心紧握着那块拼合完整的玉佩,指尖被边缘划破,鲜血一滴一滴坠落在玉面之上。
刹那间,玉佩上的《璇玑图》,竟幽幽闪起一道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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