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雨初歇,铅灰色的黎明光线艰难地穿透云层,洒在避难所那布满伤痕的出口。空气中混杂着焦糊、血腥与潮湿的泥土气息,但最清晰的,是四十七名幸存者压抑而急促的呼吸声。他们紧靠着冰冷的岩壁,如同被暴风雨彻底摧毁后,仅存的、瑟瑟发抖的雏鸟。
老查理依靠着一根临时找来的、代替他旧拐杖的金属管,艰难地站立着。他腿部被晶化污染的伤口虽然经过了紧急处理,但那不祥的灰黑色仍在布料下隐约蔓延。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为这群失去家园的人指出最后的生路:
“向北……三十公里。旧时代的高架桥废墟,桥墩之下有相对稳定的净水渗流,结构也足够提供基础的遮蔽。”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茫然的脸,“记住,活下去。只要心跳还在,一切就还没结束。”
人群中,“铁头”紧紧抱着一个因晶化而不断低声啜泣的孩子。他的目光偶尔会掠过周凡,那眼神复杂得令人心碎——其中掺杂着毋庸置疑的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日益滋生的、源自本能的恐惧。当周凡的目光与之相遇时,“铁头”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低下头,声音细微得几乎被风吹散:
“您的心跳……像风暴里的雷声,像……像要吞噬一切。我感激您做的一切,真的……但是……我害怕……”
周凡沉默地听着,没有辩解,也没有靠近。他只是将那个陪伴他许久的木雕更紧地贴在心口,仿佛能从这冰冷的木纹中汲取一丝温度,来理解这份由他亲手种下、却又无法控制的疏离。
周凡将最后一个水囊,也是仅存的一批净化水,塞进了老查理的行李中。
“带着他们,去那座桥。”他的声音平静得出奇,与周遭的悲怆格格不入,“别再回到这片被诅咒的土地。忘记这里的一切,包括我。”
老查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周凡的骨甲,看到他同样千疮百孔的内心。他没有劝说,也没有道别,只是用尽力气,将手中的金属管深深地插入脚下的焦土之中。
金属管微微颤动,如同一个无言的墓碑,既纪念着逝去的一切,也标记着一条道路的终结,与另一条道路的开始。
没有再多的言语。
老查理转过身,用那根金属管支撑着身体,带领着那群疲惫、悲伤却怀揣着微弱希望的幸存者,缓缓走向北方未知的荒野。他们的背影在灰色的天光下,逐渐模糊,最终与废墟的轮廓融为一体。
几乎在同一时刻,周凡也转过了身。
他的方向,是那座如同巨兽般盘踞在地平线上的——钢铁要塞。
他的背影挺拔而孤独,残破的骨甲边缘,因能量不稳而偶尔逸散的幽蓝雾丝,在凄冷的风中,仿佛收敛成了最纯粹的、一往无前的决绝。
两道背影,在废墟的十字路口,走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一道向着生存与遗忘,带着文明最后的火种,步履蹒跚。
一道向着复仇与毁灭,背负着过往所有的罪与罚,孤身赴死。
分道扬镳,在此刻不再是选择。
而是命运在这片焦土之上,用血与火刻下的——
必然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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