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深井防空洞最里层的储备室,空气凝滞如铁。
周凡刚把最后一箱用塑料布仔细封好的净水塞进墙壁暗格,腕上的计量铃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声尖锐、拖长的“嘀——”,那声音不像警报,更像有人将一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了他的耳膜与神经中枢。
几乎在铃声响起的同时,角落里那台用旧时代军用接收器改装的、本应处于静默状态的电台,屏幕竟自行亮起!黯淡的雪花屏疯狂跳动,像垂死者的心电图,其间挣扎着挤出一道被严重干扰、断续得几乎破碎的女声:
“……侦测到……重甲单位信号……坐标逼近……李维斯动真格了……
我们……遭遇……电磁压制……信号极不稳定……小……心……!”
是艾莉娜的声音,通过那条她留下的、理论上极度隐秘的副频道传来。背景音里夹杂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与能量过载的尖啸,仿佛她所在的整辆装甲车正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揉捏、撕裂。
最后那句至关重要的警告,被一股狂暴的电流杂音彻底撕碎、吞噬,只剩下两个词语,如同卡住的唱片,在彻底陷入死寂前被反复烙印在空气里:
“重甲单位……重甲单位……”
随后,
电台屏幕猛地一黑,
所有声音被绝对的空无吞噬,
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不仅掐断了信号,更直接掐灭了电源本身。
周凡一把将尚有余温的电台抓起,紧紧贴在耳侧,
里面只剩下他自己胸腔内那愈发沉重的第二心跳,
以及来自血脉深处、正变得无比清晰和急促的——
第三心跳。
“周!”
老查理几乎是撞开了静室那扇简陋的木门,冲了进来。他花白的胡须因急促的呼吸而颤动,手里紧紧攥着一把传感器线缆——线缆的断口处还冒着细微的青烟,散发出一股刺鼻的、电路板烧糊的气味。
“东北方向,最远端埋设的三个震动与热能预警点,”老人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怒,“不是被暴力破坏,是同时被超强信号干扰致盲——瞬间失效!就像……就像被人用超高压的闪光弹,直接照瞎了眼睛!”
他把那几根线缆重重摊在粗糙的桌面上,断口处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焦黑琉璃状,内部的金属导线早已熔融、凝结,这是被瞬间的、极其强大的定向电磁脉冲或高频能量束精准灼穿的铁证。
周凡抬起左手,示意老查理稍安,同时深深吸气,尝试将体内流转的蓝雾频率降至最低,以期获得更清晰的感知。然而,与他意图相反的是,鲲种的低语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骤然高涨!
那不再是引导或渴望的潮汐,
而是化作了沉重、急促的“警惕+敌意”脉冲,
如同战鼓,由远及近,一下下砸在他的意识深处。
脉冲的来源明确指向东北,
距离被感知为小于十公里,且仍在缩短,
其蕴含的能量强度,远超之前遭遇的任何一支清道夫小队,
像一把被加速到极致的雷神之锤,
每一次脉动,都沉重地敲击在他的胃壁与灵魂上,带来阵阵生理性的不适与强烈的危机预感。
他迅速抓过记录本,用最简练的笔触写下:
“最高威胁确认:
来源:东北方向。
性质:确认‘重甲单位’,伴随高强度电磁\/信号压制。
强度评估:数倍于历史最高记录,具备区域致盲能力。
状态:高速逼近中。”
他抬眼,目光与老查理担忧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清晰度,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钢钉:
“启动最高戒备预案。
老弱妇孺,由你亲自带队,携带三日份的净水与基础口粮,立即撤至最底层的二号避难所,封闭内侧气密门。
所有民兵,按预定方案分为三组:A组死守主入口与通风竖井;b组保护并控制水井核心;c组作为机动预备队,随时支援。
所有已布设的骨刺陷阱、能量警报器,全部充能至满负荷,切换至被动触发模式。
将所有备用传感器的灵敏度,强制调至最高频段,哪怕会增加误报风险。”
老查理重重点头,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握住那根跟随他多年的拐杖,用力在地面上一顿,发出沉闷而坚定的一声响,仿佛在为这片废墟注入了第一声反击的心跳:
“明白了。那就让那些铁皮罐头,好好听听——这片废墟之下,我们心脏跳动的声音。”
命令被迅速而无声地执行。民众在被低声催促中快速而有序地向洞穴深处转移,一个孩子紧紧抱着那个装有绿色苔藓的旧铁盒,仿佛那是黑暗中最后一点珍贵的色彩。民兵们快速检查着手中简陋的钉枪,将磨尖的骨刺一根根填入发射槽,他们的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呼吸刻意放轻,空气中只剩下装备摩擦的细微声响与彼此紧张的心跳。
周凡立于加固后的入口掩体之后,身影大半融入阴影。他将那枚已被体温焐热的木雕取出,紧紧贴在胸口,让那熟悉的粗糙木纹与自己愈发澎湃的第二心跳寻求着共鸣与安抚。
这枚小小的木雕,此刻像一枚冰冷的砝码,为他即将掀起的风暴,加上了一圈自制的——
决心天平。
雪,无声落在他的肩头,瞬间便被体表的微热蒸腾成缕缕转瞬即逝的白汽,却带不走那自东北方向弥漫而来、深入骨髓的寒意。
周凡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混凝土与黑暗,死死锁定东北方的夜空——
那里,曾被荒坂车灯短暂划开的夜幕早已重新弥合,此刻却像一道正在被从内部强行撕开的、尚未完全愈合的陈旧伤口,又像一扇通往最终审判的、正在缓缓开启的巨门。
他将那枚彻底沉寂、再无回应的联络器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掌骨。
艾莉娜那被电流撕碎的警告,尤其是最后重复的“重甲单位”四个字,如同四颗被依次推入旋转弹仓的、沉重的特制穿甲弹,
带着死亡的哨音,完成了击发前的最后准备。
信号中断,
绝非终点。
这是孤狼在决战前夜,于绝对的寂静中,为自己读出的——
第一秒,也是最后一秒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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