罄竹难书。
这四个字，像四座沉重的大山，轰然压在了中央广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尤其是那些身穿铠甲、手持长枪的天领奉行士兵们。
林风的矛头，在将勘定奉行钉死在耻辱柱上之后，没有丝毫停歇，直接调转枪口，对准了他们，对准了他们所效忠的天领奉行！
如果说，勘定奉行的罪行，是贪婪的蛀虫在啃食国家的血肉，让人愤怒。
那么，天领奉行……执掌着稻妻最强大的军队，守护着将军大人威严的暴力机关，它的罪，又会是什么？
一时间，广场上刚刚还因为离岛暴动而喧哗起来的人群，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一种比刚才更加沉重、更加压抑的气氛，开始悄然蔓延。
每个人都意识到，今天这场“审判”，恐怕不会轻易结束。
真正的大戏，或许才刚刚拉开帷幕。
九条裟罗的身体，因为林风那句话，而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她的双拳，在身侧死死地攥紧，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的皮肉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住口！”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锐利的紫色眼眸，此刻却布满了血丝。
她死死地盯着天空中的那道身影，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有些嘶哑。
“林风！你污蔑勘定奉行也就罢了！如今，还想将脏水泼到天领奉行的头上吗？！”
“我父亲，九条孝行大人，乃是幕府重臣，对将军大人的忠心，日月可鉴！”
“天领奉行上下，更是为了执行将军大人的‘永恒’，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
“岂容你这般信口雌黄！”
她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广场上，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这是她的信念，是她从小到大都坚信不疑的真理。
天领奉行，代表着正义与秩序。
父亲大人，是她最敬爱和崇拜的榜样。
然而，面对她这番发自肺腑的辩驳，屏幕上的林风，却只是发出了一声轻笑。
那笑声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怜悯。
“忠心？抛头颅、洒热血？”
他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这几个词，然后摇了摇头。
“九条大将，你很优秀，也很忠诚，只可惜……你所效忠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正义’。”
“也罢，多说无益。”
林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伸出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
“就让你亲眼看一看，你最敬爱的父亲大人，背地里，都在忙些什么好事吧。”
话音落下，天空中的画面，应声而变！
这一次，出现的不再是账本，也不是离岛的实时景象。
而是一段……影像。
那影像的画质，带着一种特殊的颗粒感，色调也有些偏暗，似乎是在一个光线不足的房间里录制的。
画面的右下角，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冰蓝色的愚人众徽记水印。
所有人都明白过来，这是一段通过“留影机”记录下来的、来自愚人众内部的影像资料！
画面中，出现了两个人。
其中一人，穿着愚人众使节的服饰，半张脸都隐藏在兜帽的阴影里。
而另一人……
当看清那个人的脸时，整个广场，所有天领奉行的士兵，都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张威严而又肃穆的脸，那标志性的发髻和胡须……
不是他们的最高统帅，天领奉行家主，九条孝行，又是谁？！
画面里，九条孝行端坐在主位上，手中把玩着一枚棋子，神情倨傲。
只听见，他那沉稳而又充满了威严的声音，从画面中缓缓传出，清晰地响彻在稻妻城的上空。
“眼狩令是将军大人的‘国策’，我等只是奉命行事，这一点，无可指摘。”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至于那些盘踞在海只岛，冥顽不灵的反抗军……哼，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将那些不听话的家伙，连同他们手中的神之眼，一起从稻妻的版图上，彻底清除掉。”
听到这里，广场上已经是一片哗然！
借眼狩令之名，清除异己！
这是何等恶毒的用心！
然而，更让所有人头皮发麻的，还在后面。
画面中，那位愚人众的使节点了点头，用一种谄媚的语气说道：
“家主大人英明。只要您能继续为我们提供‘原料’，我们的工厂，就能生产出足以匹敌……甚至超越幕府大军的强大力量。”
九条孝行闻言，发出一声满意的轻哼。
“很好。‘原料’的事情，我会处理。你们的‘工厂’，也要加快进度。”
“等到时机成熟，稻妻内乱爆发，幕府军主力被反抗军牵制在正面战场……”
说到这里，他手中的棋子，“啪”的一声，重重地落在了棋盘上！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野望”的、令人心悸的寒光。
“届时，我便会以‘清君侧’的名义，带领天领奉行精锐，拨乱反正，肃清朝纲！”
“到那时，整个稻妻，都将迎来真正属于我的‘永恒’！”
影像，到这里，戛然而止。
天空中的画面，重新定格在了九条孝行那张因为野心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上。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死寂。
如同坟墓一般的死寂。
广场上，数千名天领奉行的士兵，全都呆立在原地，像是一尊尊失去了灵魂的石雕。
他们手中的长枪，仿佛有千钧之重，几乎快要握不住了。
他们的眼神，充满了茫然、震惊、不敢置信，以及……一种信仰崩塌后的巨大恐惧。
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为将军大人的“永恒”而战。
可到头来，他们只不过是九条孝行实现自己野心的一颗棋子？
他们用生命去执行的眼狩令，不过是一场为了削弱同僚、引发内乱的肮脏阴谋？
他们用生命去战斗的对象——那些反抗军，其中有很多人，或许也曾是幕府忠诚的战士，只是因为不愿盲从，就被打上了“叛逆”的标签，要被“清除”掉？
何其荒谬！
何其可悲！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汇聚到了那个站在队伍最前方的、孤高的身影上。
九条裟罗，还站在那里。
但她的身体，却在不受控制地剧烈摇晃着，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她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那是一种死灰般的颜色。
她看着天空中，那张她最熟悉、最敬爱的父亲的脸。
听着从他口中说出的，那些最冰冷、最恶毒的话语。
她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粉碎。
她为之奋斗的“大义”……
她引以为傲的“忠诚”……
她所坚守的一切……
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笑话。
一个肮脏的、充满了欺骗和野心的阴谋。
就在她即将被这巨大的绝望所吞噬时，那个如同魔鬼般的声音，再一次，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耳边。
“现在，九条大将……”
“你还要继续执行，这场由‘国贼’们，亲手导演的闹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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