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弄戴宗带来的短暂主动权,如同指间流沙,稍纵即逝。王凌峰深知,那延迟的密令终将抵达目的地,宋江与吴用的反击绝不会停止。山谷中的炉火日夜不息,背嵬军的操练喊杀声震天,但他心头那根弦,却越绷越紧,仿佛能听到命运齿轮缓缓咬合的艰涩声响。
在这片日益紧绷的氛围中,梁山泊却迎来了一位超然物外的回归——入云龙公孙胜,自二仙山罗真人处学道归来。
公孙胜的回归颇为低调,并未引起普通喽啰的太多注意,却在头领层中激起了一丝微妙的涟漪。他依旧是那副道家打扮,手持拂尘,背负松纹古铜剑,神情淡泊,眼神清澈深邃,仿佛能洞穿世间万象。他的归来,似乎给这座日益被权谋与戾气笼罩的山寨,带来了一缕缥缈出尘的清风,却也带来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变数。
王凌峰对这位神秘的道人始终抱有极高的警惕。公孙胜法术高强,见识非凡,更与宋江、吴用早年间便相识于晁盖时期,关系匪浅。他的立场,某种程度上能影响许多信奉天道、敬畏鬼神的老派头领的看法。
然而,令王凌峰略感意外的是,公孙胜回归后,并未立刻与宋江、吴用密切往来,反而时常独自一人,于夜深人静之时,登上梁山主峰之巅的观星台,仰观天象,一坐便是整夜。
此事很快通过某些渠道传入了王凌峰耳中。他心中微动,隐约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或许能试探这位高人态度,甚至借其口传递某些“天意”的机会。
这夜,月朗星稀,银河垂野。王凌峰估摸着公孙胜又该在观星台了,便提了一壶清茶,两碟素点心,信步向主峰走去。
观星台乃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巨大平整岩石,地势极高,视野开阔,夜风猎猎。果然,只见公孙胜独自盘坐于台心,仰望着浩瀚星空,身形仿佛与这天地融为一体,拂尘搁于膝上,神色宁静中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王凌峰并未立刻打扰,只是静静立于一旁,同样抬头望向星空。穿越以来,他许久未曾如此静心观察过这片古老的苍穹。繁星点点,与他记忆中后世的星空并无二致,却又因毫无光污染而显得格外璀璨、神秘,甚至……带着一种压迫感。
良久,公孙胜似乎才从冥思中回过神来,缓缓侧首,看向王凌峰,目光清澈如水,并无惊讶:“贫道夜观天象,不想王头领亦有此雅兴。”
王凌峰微微一笑,上前将茶点放下:“见道长在此感悟天地,不敢打扰。特备清茶粗点,聊以助兴。”
公孙胜也不推辞,示意王凌峰坐下:“头领有心了。”他斟了两杯茶,茶香在清冷的夜风中袅袅散开。
两人对坐,一时无言,唯有风声过耳。
半晌,公孙胜忽而开口,声音飘渺如自天外传来:“王头领可知,近日星象,颇有异动。”
王凌峰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哦?王某于星象一道乃是门外汉,还请道长指点。”
公孙胜拂尘微指北方星空:“紫微帝星,晦暗不明,摇曳不定,主朝纲混乱,君心难测。”又指向南方,“将星闪耀,然其光驳杂,煞气隐现,主兵戈再起,杀伐不休。”
这些虽是古代星象学的常见说辞,但从公孙胜口中说出,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王凌峰默默听着,并不插话。
公孙胜话锋一转,目光忽然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能直透人心:“然,最奇者,却非此二者。”
他停顿片刻,声音压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困惑与探究:“乃是一颗前所未见的‘异星’,不知自何方而来,其势煌煌,其芒锐利,竟直冲斗牛,侵扰太微,搅动得周天星斗,运行轨迹皆生细微变数!此星……不在诸天星图记载之内,其来莫名,其意难测,吉凶祸福,贫道竟……算之不透。”
王凌峰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茶水表面漾起一丝涟漪。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保持平静:“竟有此事?不知此星现于何方?又主何征兆?”
公孙胜深邃的目光落在王凌峰脸上,仿佛要从他每一丝细微的表情中读出答案:“此星方位,飘忽难定,然其气机……似乎便应在此梁山泊水脉之上。至于征兆……”他缓缓摇头,“贫道师尊罗真人亦曾推演,只言此星之现,乃千古未有之变数,非吉非凶,却足以……扭转乾坤,重定山河格局!”
扭转乾坤!重定山河格局!
这八个字,如同惊雷,在王凌峰心中炸响!这几乎直指他穿越者的身份和内心那颠覆一切的野心!
难道这道人,真能窥破天机?!
王凌峰后背瞬间渗出冷汗,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露怯。他反而迎上公孙胜探究的目光,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震惊与感慨:“竟有如此奇事?莫非是上天预示,我等梁山兄弟,真能成就一番……不同于招安的另一番事业?”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巧妙地将“异星”与梁山的“另一番事业”联系起来,引导公孙胜的思路。
公孙胜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他仔细打量着王凌峰,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出那“异星”的痕迹。良久,他忽然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有些复杂:“头领非常人,贫道早已看出。只是……天命幽微,人心难测。异星现世,可引动风云,亦可能招致毁灭。顺之者,或可借其力改天换地;逆之者,恐遭反噬,万劫不复。其中分寸,难以把握。”
他这话,既是警示,也透露出一种不确定和观望的态度。
王凌峰心中稍定,知道公孙胜并未完全看破,至少并未选择立刻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他顺势道:“道长所言甚是。天命虽难测,然事在人为。我等梁山兄弟,聚义于此,所求不过一个公道,一条活路。若天命果真预示变局,那我等更应谨守本心,顺势而为,为天下苍生,打出一个清平世道,而非逆来顺受,任由奸佞摆布。”
他将“异星”与“公道”、“活路”、“清平世道”这些梁山通用的正义口号绑定,进一步模糊焦点。
公孙胜闻言,沉默良久,再次抬头望向星空,喃喃自语:“顺天?逆天?或许……人定亦可胜天?师尊常言,天道无常,唯德者居之。这‘德’,又该如何论定……”他似乎陷入了更深的困惑与思索。
王凌峰知道,今日之言已足够。已在公孙胜心中种下了对“天命”和“梁山前路”的更深疑虑。他不再多言,只是默默陪着这位高人,静坐观星。
夜风更凉,星河渐隐。
直到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公孙胜才缓缓起身,对王凌峰打了个稽首:“多谢头领清茶相伴,夜谈良久,贫道受益良多。异星之事,关乎重大,贫道还需静思。告辞。”
“道长慢走。”王凌峰起身相送。
看着公孙胜青色的道袍消失在晨雾之中,王凌峰独自站在观星台上,眺望着逐渐苏醒的梁山泊。
星象示变,异数已显。
公孙胜的态度,虽未明确倒向任何一方,但其困惑与观望,本身就是对宋江那种“既定天命”(招安)的一种潜在动摇。
这缕来自世外的清风,或许吹不散聚义厅的浊气,却足以让许多人心中的旗帜,微微改变飘动的方向。
王凌峰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转身下山。
与天博弈,其乐无穷。
与人博弈,更是步步惊心。
而这盘棋,他必须要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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