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小心地拉开梳妆台的抽屉，取出三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他将面具轻轻平铺在铜镜前，镜中顿时映出三张栩栩如生的面孔。
这青年就是灰隼。周平指着镜中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镇抚司的档案里有备案。这个老人应该就是他伪装的书肆老板老孙头。
那这个女子呢？华枬追问。
周平摇头：资料上没有记载。看来这是灰隼自己发展的秘密身份，连镇抚司都不知情。
华枬轻哼一声：你们这些暗卫，倒是藏得够深。
暗卫行事向来如此，周平解释道，任务过程中可以采取任何手段，只要达成目标。这样即便某个身份暴露，也不会牵连其他线人。
但这样一来，我们要找到他也难上加难了。
确实。周平凝视着镜中那张陌生的女子面容，眉头微蹙。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周平转身环顾这个隐秘的空间：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找到灰隼可能留下的情报。
周平的目光掠过铜镜中那三张栩栩如生的面孔，指尖轻触那张女子面具：不如咱们就利用一下这些身份。
你想假扮成灰隼？华枬立即会意。
周平颔首，视线却投向隧道另一端深不见底的黑暗：在此之前，不如先去瞧瞧那边究竟还藏着什么。
既然灰隼准备了这么多身份，这条隧道绝不会只是个藏身之处。
周平沿着幽深的隧道继续前行，脚下石阶逐渐向上延伸。隧道尽头，一段向上的木梯通向一块严丝合缝的木板，封住了去路。
他俯身将耳朵贴在木板上，凝神细听。片刻后，确认另一端毫无动静，这才屈指在木板上轻叩两下。
咚咚。
回声沉闷，显示上方空间不大。
周平双掌抵住木板，腰腿发力向上一推。
嘎吱——
木板应声开启，扬起些许灰尘。上方漆黑一片，只能隐约看出是个狭小的空间，传来一阵脂粉的香气。
周平敏捷地翻身上去，重新点燃火折子。
微光映照下，这是一间布置雅致的女子闺房：梳妆台上摆放着胭脂水粉，绣架上还有未完成的蝶恋花图样，床榻悬着淡粉纱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头油香气。
这灰隼一人分饰二角，华枬咋舌，竟也能忙活得过来。
谁说不是呢。周平正欲仔细搜查，门外突然传来轻叩声。
他立即熄灭火折，身形一闪隐入床帐后的阴影里，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绣云姐姐，是你回来了吗？
见屋内没有回应，那女子又唤了一声。
另一个略显急促的声音响起：小雀儿，快走了！
可我刚才好像看见姐姐屋里有火光......
定是你看错了！绣云姐都一个多月不见人影，临走也不交代一声。快走，再晚又要挨嬷嬷骂了！
脚步声渐远。周平贴近窗边，掀开一道窄缝，只见两名身着艳丽的女子匆匆走进了街对面那家灯火通明的千金台赌坊。
赌场的女人。华枬语气了然。
周平目光微凝，跟上去看看。
他作势便要开窗跃出。
且慢，华枬突然发问，你有钱吗？
周平一个趔趄，差点从窗台栽下去。
大钱没有，还没有小钱吗？他稳住身形，没好气地回道。
华枬冷笑：哼，就怕你消息没打探到，连裤衩子都输没了。
周平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今天就让你瞧瞧手段。
话音未落，他已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跃出窗外，身影瞬间融入了街巷的阴影之中。
在大齐境内，入夜后便实行宵禁，唯有青楼、教坊司等特定场所被允许营业，赌场则是明令禁止的非法行当。
然而在这法外之地炎风城，一切规矩皆是空谈。
只见千金台大门前车水马龙，各色人等络绎不绝，喧嚣声远远就能听见。
周平混在人群中，迈入了那灯火辉煌的门槛。
赌场内部人声鼎沸，热气混杂着烟草与酒气扑面而来。
入口旁设有一个兑换筹码的柜台，因炎风城汇聚了来自各国、各族，甚至还有妖族的人，货币五花八门，统一兑换成赌场筹码是必要的流程。
周平走到柜台前，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子放在台面上。柜台后坐着一位妆容精致、神色慵懒的美女。
那美女拿起银子瞥了一眼，声音没什么起伏：“齐银。”
她随手拿起一杆小巧精致的戥子秤，熟练地称量了一下：“三钱五分。”
然后从台下数出五枚暗红色的圆形筹码，推了过来。
那筹码似是某种硬木所制，边缘光滑，正面阴刻着“千金台”的字样和面值花纹。
周平接过筹码，在掌心掂了掂，看似随意地向那美女打听：“哪个是小雀儿？”
美女抬眸淡淡地扫了周平一眼，语气带着几分职业性的冷漠：“自己找！”
周平嗤笑一声，并不纠缠，攥着那五枚轻飘飘的筹码，转身融入了喧闹的赌场大厅。
周平指尖捻着那几枚单薄的筹码，在喧嚣的赌场中缓步穿行。
他看似在寻找合适的赌桌，目光却如同最敏锐的猎鹰，飞快地扫过每一个角落。
赌场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庞大，分作上下两层。
下层是喧闹的散客区，骰子声、牌九碰撞声、赢钱的狂笑与输钱的咒骂交织在一起；
上层则用珠帘隔出数个雅间，隐约可见衣着华贵的客人在其中推杯换盏。
他很快在靠近楼梯的一张骰宝台边发现了目标——小雀儿正端着茶盘，灵巧地穿梭在赌客之间添茶倒水。
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眉眼间还带着几分稚气，但与周围环境的熟稔又显示出她在此已非短日。
周平没有立刻上前。
他先是在相邻的牌九桌旁驻足，假意观看牌局，实则用余光锁定小雀儿的行动轨迹。
他发现这姑娘做事颇为机警，总是低着头，尽量避免与客人有多余的眼神接触，递送茶水时动作又快又稳。
机会很快到来。
一名输了钱的豪客气愤地挥手，险些打翻小雀儿刚奉上的热茶。
虽然她敏捷地躲开，但茶盘还是晃了晃，几滴茶水溅到了旁边一个正输钱的黑脸汉子手上。
“没长眼睛啊！”那汉子正在气头上，顿时勃然大怒，一把攥住小雀儿的手腕，“臭丫头，找死是不是？”
小雀儿吃痛，脸色发白，连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大爷……”
周围的人都冷眼旁观，赌场护卫也见怪不怪，并没有立刻上前解围的意思。
就在这时，周平动了。
他几步上前，手中一枚暗红色筹码“啪”地一声按在那黑脸汉子面前的赌桌上。
“这位老哥，何必跟一个小姑娘计较。”
周平脸上堆起市侩的笑容，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这注算我替她赔个不是，您接着玩，可别冲走了财气。”
那汉子愣了一下，看了看桌上那枚筹码，又看了看周平，攥着小雀儿的手不由得松开了。
他哼了一声：“算你识相！”便抓起筹码，重新投入牌局。
小雀儿揉着发红的手腕，惊魂未定地看向周平，眼中带着感激和一丝疑惑。
周平对她微微一笑，压低声音：“姑娘没事吧？这里人多手杂，小心些。”
他并没有立刻追问绣云的事，而是转身便要走开，仿佛只是随手帮了个忙。
“这位……大哥，请留步。”小雀儿却主动叫住了他，声音细细的，“多谢您方才解围，那筹码……”
“小事一桩。”周平摆摆手，语气随意，“我看你面善，像我一个远房表妹。在这地方做事不容易，自己多当心。”
他这番既不图回报、又带着些许关怀的话语，显然让小雀儿放松了警惕。
她看了看四周，小声道：“大哥是生面孔，以前没见过。等我片刻，我这轮茶水送完，有一会儿歇息。”
周平心中一动，知道第一步已经成功。他面上不动声色，点头道：“好，那我就在那边角落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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