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之外，碧海剑阁的驻地。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负责此次秘境试炼的两位外门长老，孙长老与吴长老，正负手立于那巨大的空间光门之前，眉头紧锁。
孙长老身形微胖，面容和善，此刻脸上却满是挥之不去的忧色。而一旁的吴长老则是个身形枯瘦，不苟言笑的老者，眼神锐利如鹰，紧盯着光门，仿佛要将它看穿。
“时辰已过，秘境却毫无关闭的迹象，反而空间波动越来越紊乱，这……是崩塌的前兆！”孙长老的语气中，透着一股深深的焦躁，“吴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双宗秘境开启了数百年，从未有过如此异象！”
吴长老没有说话，只是那双鹰隼般的眸子，眯得更紧了。他能感觉到，从光门另一端渗透出的，那一丝丝毁灭性的气息。
就在此时，平静的光门，毫无征兆地，剧烈波动起来！
“嗡——”
光华大盛，刺得人睁不开眼。
“出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在此等候的执事和弟子，都精神一振。
下一刻，一道道狼狈不堪的身影，如同下饺子一般，接二连三地从光门中被“吐”了出来，踉跄着摔倒在地。
正是欧阳铭、方落樱、段子轩等人。
他们衣衫褴褛，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脸上还残留着惊魂未定的恐惧，但更多的人，眼中却燃烧着一种奇异的光。
孙长老和吴长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问。
“欧阳铭，方落樱，你们过来！”吴长老沉声喝道，“秘境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欧阳铭和方落樱，作为外门弟子中地位最高的两人，强行压下心中的情绪，走上前去。
然而，还未等他们开口。
“哇——！”
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嚎，猛地炸响。
段子轩这个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活宝，此刻却像个三岁的孩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倒在地，用拳头狠狠地捶打着地面，哭得撕心裂肺。
“秦师兄……我的秦师兄啊！！”
“你死得好惨啊！！”
他这一嗓子，仿佛点燃了引线。
“秦师兄是为了救我们……才……才……”林云冶这个曾经偏执地视秦渊为敌的沁海城少主，此刻也是双目赤红，虎目含泪，声音哽咽得说不下去。
沈清歌、东方沐月等女弟子，更是早已泪眼婆娑，掩面而泣。
就连一向心高气傲，以硬汉自居的林逸，也别过头去，肩膀微微抽动。
整个场面，一片悲声。
“秦师兄？”孙长老和吴长老彻底懵了。
秦师兄是哪个？外门有这号天骄吗？
他们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欧阳铭。
欧阳铭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头的酸涩，他看了一眼那仍在剧烈波动的光门，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但那希冀，很快就被无情的现实浇灭。
他缓缓跪下，对着两位长老，声音沙哑地，将秘境中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一字不漏地，全部说了出来。
从秦渊如何一指败叶羡源，到如何整合所有弟子，再到如何带领众人于末日崩塌中逃生，最后……如何以一人之躯，独对那空间守护兽，为所有人，换来一线生机。
他的叙述，没有丝毫的夸大，平铺直叙，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加震撼人心。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孙长老和吴长老，彻底石化了。
他们听到了什么？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弟子，一指秒杀了凝气境的叶羡源？
以一人之力，统合了所有桀骜不驯的天骄？
一剑……开山？
最后，更是以身殉道？
这……这他妈是话本里才有的故事吧？！
如果这话是从段子轩嘴里说出来的，他们一个字都不会信，只会当场给他一个大嘴巴子，让他清醒清醒。
可说出这番话的，是欧阳铭！
是那个他们看着长大的，心性最为沉稳，最为骄傲，从不假言辞的外门第一天骄！
由不得他们不信！
“此子……此子……”孙长老嘴唇哆嗦着，一张胖脸涨得通红，不知是激动还是惋惜，“若他能活着回来，我碧海剑阁，当出一条真龙啊！”
吴长老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也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动容。他猛地转身，死死地盯着那道光门，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他心中，还有一个念头。
万一呢？
万一那个创造了无数奇迹的少年，能再创造一个奇迹呢？
也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不远处，另一道光门闪现，云水宗的弟子，也开始被传送出来。
但他们的景象，却与碧海剑阁这边，截然不同。
凄惨！
无比的凄惨！
他们出来的人数，不足三十，几乎人人带伤，更有甚者，缺胳膊断腿，被同门搀扶着，气息奄奄。
为首的一名青年，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正是云水宗此次的领队，实力与欧阳铭在伯仲之间的天骄，李长风。
当他看到碧海剑阁这边，竟然有九十多人安然无恙地站着时，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无尽的怨毒与怒火！
“碧海剑阁的杂碎！”李长风发出一声怒吼，指着欧阳铭等人，厉声质问道，“说！是不是你们搞的鬼？！是不是你们引动了秘境崩塌，害死了我云水宗七十多位师兄弟！”
他身后的云水宗弟子，也纷纷投来仇恨的目光。
在他们看来，这根本就是一场阴谋！
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碧海剑阁损失如此之小！
“放你娘的屁！”
不等欧阳铭开口，段子轩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抹了一把眼泪，指着李长风的鼻子就骂开了。
“你们云水宗的人，在秘境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死了也是活该！还敢倒打一耙？要不是我们秦师兄……要不是我们秦师兄力挽狂澜，我们所有人都得给你们这群畜生陪葬！”
“秦师兄？”李长风眉头一皱，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哦？就是那个杀了厉绝，手段狠辣的小子吗？哼，他人呢？怎么没见他出来？莫不是做了亏心事，遭了天谴，死在里面了？”
“你……你找死！”段子轩气得浑身发抖，提着剑就要冲上去。
“住手！”
吴长老一声冷喝，拦住了他。
两宗的长老，也在此刻，对峙了起来。气氛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云水宗的带队长老，是一个眼神阴鸷的黑袍老者，他冷冷地看着孙长老，寒声道：“孙胖子，此事，你们碧海剑阁，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孙长老寸步不让：“交代？我倒想问问你们，为何你们云水宗的弟子，要对我阁弟子下死手？真当我碧海剑阁是好欺负的吗？”
就在这紧张对峙，一触即发的时刻。
那道属于碧海剑阁的，已经摇摇欲坠，即将彻底熄灭的空间光门，突然，毫无征兆地，最后一次，也是最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噗！”
仿佛是打了一个饱嗝。
一道浑身浴血，破烂得几乎看不出人形的黑影，被光门从最深处，喷了出来。
那道黑影，在空中划过一道无力的抛物线，直挺挺地，朝着下方坚硬的岩石地面，坠落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是……是……”段子轩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
云歆那已经死寂的眼中，猛地，爆发出了一团火焰！
是他！
是那个本该已经尸骨无存的男人！
他还活着！
“秦师兄！”
段子轩发出一声混杂着狂喜与不敢置信的尖叫，整个人化作一道离弦之箭，冲了过去。
他必须赶在那道身影落地之前，接住他！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一道惊鸿，后发先至，瞬间便出现在那道坠落的身影下方。
是吴长老！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如同捧着一件稀世珍宝，将那道血肉模糊的身影，轻轻地，接在了怀里。
当看清怀中之人那凄惨到极致的伤势时，即便是吴长老这等心如铁石的人物，眼角，也不禁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右臂，粉碎性骨折，森白的骨茬刺破血肉，触目惊心。
胸口，一个巨大的凹陷，肋骨不知断了多少根。
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气息更是微弱到了极点，若有若无，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能以如此重伤之躯，从崩塌的秘境核心，活着出来。
这，已经不是奇迹。
这是神迹！
吴长老的目光，落在那张沾满了血污和尘土，却依旧能看出几分清秀轮廓的脸上。
他伸出一根微微颤抖的手指，探向秦渊的鼻息。
还有……一丝。
“快！”吴长老猛地抬头，对着早已呆若木鸡的孙长老，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拿宗门里最好的疗伤丹药来！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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