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过了两天,周墨的祖宅从未如此热闹过。
白光闪过,一道又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院子里,然后熟门熟路地走进堂屋,自己找地方坐下。
“周小子,俺的汉露可更值钱了,嘿,朕的金库日入斗金啊。”
刘邦第一个嚷嚷起来,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桌上的可乐就想拧开。
一只手按住了可乐瓶。
武则天款款落座,姿态优雅,话语却不客气,“刘三,先来后到,这瓶是本宫的。”
“嘿,我说妹子,你这就没意思了啊……”
另一边,朱元璋和朱棣父子俩,一左一右地把刚出现的崇祯皇帝朱由检堵在了墙角。
“你上次回去,教你的法子用了没?”朱元璋双手抱胸,一脸的煞气。
朱由检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多了几分狠厉,他对着两位祖宗拱了拱手。
“回太祖、成祖,孙儿回去后,便清洗了京营,借着犒赏三军的名义,将那些不听话的将领一体斩杀。”
“而后向百官、勋贵、富商募捐,半日之内,国库便充盈了。”
“干得不错!”朱元璋满意地点头,“对那帮蛀虫,就不能手软!该杀就杀!”
角落里,刘彻和刘秀两位刘氏后人正低声交流着什么,赵匡胤则在研究周墨新买的3d打印机,乾隆皇帝正端详着墙上的一幅世界地图,若有所思。
就在这乱哄哄的场面中,一道年轻的身影急匆匆地穿过人群,目标明确地冲到了周墨面前。
“周先生!”少年康熙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鳌拜!那日之后,鳌拜他……”
周墨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
他把康熙拉到一旁,低声将鳌拜在现代的经历简要说了一遍。
“……所以,他因为在原本的时空节点已经死亡,失去了回归的坐标,现在被永久困在这里了。”
“你那边,应该暂时安全了。”
康熙听完,这半月压在他心头的巨石终于落地。
这半月,他生怕鳌拜突然出现,晚上睡觉都不敢睡熟。
现在终于算是彻底解决鳌拜这个隐患了。
“诸位!”
周墨清了清嗓子,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喧闹的堂屋瞬间安静下来,十几位在中国历史上留下过赫赫威名的帝王,齐刷刷地看向了这个平平无奇的现代青年。
“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前些日子,因为我的疏忽,提供给永乐陛下的图纸,引发了严重的事故。”
周墨对着朱棣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朱棣的脸色很难看,但他没有说话,只是沉着脸。
那场爆炸,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这件事让我深刻地认识到,只给各位鱼,而不教各位渔,不仅无法真正解决问题,反而会带来更大的灾难。”
“所以,从今天起,”周墨说着,侧过身,将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方文中,正式地介绍给了众人。
“这位,是方文中教授,是我为大家请来的第一位老师,国内顶尖的历史学家。”
“从今天开始,他将作为我们项目的首席历史顾问,为大家系统地讲授后世总结的历史的规律。”
方文中向前一步,面对着眼前这群人物,他的身体都因激动和震惊颤抖起来,但脸上却保持着一个学者的镇定与严肃。
帝王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方文中身上。
嬴政面无表情,刘邦带着一丝看热闹的戏谑,李世民审视着,朱元璋的眼神里则透着一股对读书人的天然不信任。
让他们,一群开创了时代的帝王,去听一个后世的所谓“教授”讲课?
方文中没有理会这些复杂的目光,他只是走到周墨提前准备好的白板前,拿起一支马克笔,没有半句废话,直接在白板上写下了五个大字。
【王朝周期率】
“陛下们。”方文中一开口,就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回到了十年前还在大学任教授课的状态。
“在座的各位,都是各自时代的开创者与统治者。”
“你们或开疆拓土,或励精图治,或创下不世之功。”
“但我想问一个问题,你们谁有信心,能让自己的王朝,延续千年,万世不移?”
无人应答。
因为原本他们认为自己的朝代会千代万代,但在现代走一遭,彻底打碎了他们的美好理想。
“没有。”方文中替他们回答了这个问题,语气斩钉截铁。
“因为自秦以降,两千余年,没有任何一个封建王朝,能逃出这个兴勃亡忽的宿命。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这就是王朝周期率。”
他转过身,在白板上画出了一条抛物线。
“一个王朝的建立之初,往往因为战乱导致人口锐减,土地荒芜。”
“所以统治者会选择与民休息,轻徭薄赋,均分土地。就像汉初的文景之治,唐初的贞观之治。”
他看了一眼刘邦和李世民。
“在这个阶段,百姓有田可耕,有饭可吃,社会矛盾缓和,人口开始迅速增长,国力蒸蒸日上。这是王朝的上升期。”
“但是!”方文中话锋一转,笔尖重重地点在了抛物线的顶点。
“随着和平时期的延续,一个问题便会悄然出现,那就是——土地兼并。”
“皇亲国戚、功臣勋贵、官僚地主,他们利用手中的权力与财富,开始疯狂地吞并自耕农的土地。”
“土地,作为农业社会最根本的生产资料,开始源源不断地从多数人手中,流向少数人手中。”
“当一个农民失去土地,他会变成什么?佃户,流民,他不再为国家缴纳赋税,反而成了社会的不稳定因素。”
方文中看向朱元璋。
“太祖陛下,您就是因为家乡土地被地主侵占,父母双亡,走投无路才出家为僧,最终走上反抗的道路。”
“您自己,就是这个规律最深刻的受害者与见证者。”
朱元璋脸色铁青。
方文中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自己少年时的苦日子。
“当土地兼并到达一个临界点,国家会发现一个可怕的现象,国库越来越空虚。”
“为什么?因为国家的主要税收,来源于拥有土地的自耕农。”
“而那些占有全国绝大部分土地的豪强地主,却往往利用自己的政治特权,享受着免税的待遇。”
“国库空了,但国家要运转,要养军队,要养官僚,怎么办?”
方文中在白板上重重地写下两个字,【加税!】
“向谁加?只能向那些仅存的、还在苟延残喘的自耕农加税。”
“于是,王朝末年,我们总能看到一幅荒诞的景象,富者田连阡陌,却不用纳税;贫者无立锥之地,却要承担愈发沉重的苛捐杂税。”
“当这根弦被绷到极致,一场天灾,一次小小的兵变,就足以点燃燎原的大火。”
他看向朱由检。
“崇祯陛下,您继位时,大明朝的财政早已被掏空,天下流民四起,您想征剿,却没有军饷。您想赈灾,却没有粮食。”
“您并非亡国之君,但您接手的,本就是一个无药可救的烂摊子。”
“最终,大规模的农民起义爆发,王朝在内忧外患中轰然倒塌。”
“旧的统治阶级被消灭,人口在战乱中再次锐减,土地被重新分配……然后,一个新的王朝建立,开始重复上一轮的故事。”
方文中放下笔,环视着陷入死寂的众人。
“土地兼并,财政崩溃,农民起义。这是一个完美的闭环,一个无法挣脱的铁索。它不是天命,也不是某位皇帝的贤明或昏聩所能决定的。”
“它是一种规律。一种根植于封建土地私有制之下的,冰冷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社会经济规律。”
整个堂屋,落针可闻。
嬴政、刘彻、李世民、朱棣……这些站在权力顶峰,自认为能掌控一切的帝王,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们引以为傲的功绩,他们呕心沥血的改革,在冰冷的历史中,在方文中口中的这个周期率面前,仿佛都成了一个笑话。
他们不过是在这条巨大的抛物线上,奋力地将那个顶点推得更高一些,将那条不可避免的下坠曲线,延缓得更久一点罢了。
他们是历史的创造者,但同时,他们也是历史的囚徒。
良久,嬴政缓缓抬起头,“此循环,”他的声音沙哑而沉重,“可有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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