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别墅的玻璃花房里，苏晚正拿着小喷壶，细心地给几盆珍稀的兰花浇水。水珠在翠绿的叶片上滚动，折射出晶莹的光泽。
顾晏舟处理完公务，信步走了进来。花房里温度适宜，弥漫着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气息，与书房里冷峻严肃的氛围截然不同。
他走到苏晚身边，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喷壶，帮她给稍高处的植株浇水。
“今天这么早忙完了？”苏晚侧头看他，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阳光透过玻璃顶棚，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嗯，没什么要紧事了。”顾晏舟应着，目光掠过她恬静的侧脸，然后将喷壶放回原处。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西装内袋里取出那本制作精美的嘉德秋拍图录——当然，是已经小心地移除了“Sue”手稿那一页的版本。
“对了，前几天收到这个，看看有没有你感兴趣的？”他将图录递给她，语气随意，仿佛只是夫妻间寻常的分享。
苏晚有些意外地接过图录。她对拍卖会并不陌生，但顾晏舟很少会主动与她分享这些。她擦了擦手，饶有兴致地翻开。
图录内容庞杂，从古典油画到现代装置艺术，琳琅满目。苏晚慢慢翻看着，偶尔在某件作品上停留片刻，点评一两句，眼光精准而独到。
顾晏舟站在她身侧，看似也在浏览图录，眼角的余光却始终关注着她的神情变化。
当苏晚翻到一处展示了几幅抽象画作的页面时，顾晏舟状似无意地开口，声音温和：“说起来，看你平时对建筑挺感兴趣的，书房里那些书都快被你翻烂了。你大学的时候，没想过往这方面发展吗？”
他的问题来得自然而然，仿佛只是顺着眼前的话题，聊起了她的过去。
苏晚翻动书页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那一瞬间的凝滞极其短暂，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她很快恢复了自然，抬起头，对他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飘忽。
“那时候啊，”她的声音依旧轻柔，目光却微微垂下，落在了图录的某处，没有与他对视，“想法挺多的，什么都想试试。建筑设计也确实喜欢过一阵子，画过不少异想天开的东西。”
她的语气带着一点怀念，也带着一点淡淡的、仿佛自嘲般的意味：“不过后来觉得，那种需要太多天马行空和……激烈表达的事情，可能不太适合我。还是现在这样，看看书，养养花，更自在些。”
她轻描淡写地将那段可能存在的、充满激情与才华的过往，归结为年轻时的“异想天开”和“不适合”。
顾晏舟将她所有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那瞬间的停顿，那回避的眼神，那刻意轻淡化了的语气。
他没有追问，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怀疑的神色。只是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语气带着理解和包容：“嗯，找到让自己舒服的状态最重要。”
他伸手，将她颊边一缕滑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温柔。
“不过，”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清澈的眼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鼓励，“如果哪天你又想‘异想天开’了，随时都可以。家里地方大，给你留一间最好的画室都没问题。”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支持，仿佛只是在纵容妻子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爱好。
苏晚的心却因为他这句话，微微揪了一下。她抬起眼，对上他深邃而温和的目光，那里面盛满了信任与宠溺，让她心底那份隐瞒的愧疚感再次翻涌上来。
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点了点头：“好啊，如果有那一天的话。”
只是那笑容，终究带上了一丝勉强的痕迹。
顾晏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揽过她的肩膀，将她的注意力引向图录的另一页，那里是一套精美的古董首饰。
“这套蓝宝石，觉得怎么样？下个月有个慈善晚宴，或许可以搭配你那条香槟色的礼服。”
话题被自然地引开，花房里的气氛重新变得轻松温馨。
但顾晏舟心中已然明了。
她的过去，绝非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平淡。那幅名为《共生之城》的手稿，那个名为“Sue”的签名，以及她刚才那一瞬间的恍惚与回避，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他没有戳破，只是将这份了然更深地埋进心底。
温柔的试探，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然轻巧，却已然激起了他心中更深沉的涟漪，也让他更加确定，在她沉静的笑容之下，藏着一段需要他用更多耐心和温柔去等待她主动诉说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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