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医正要给布芙好好包扎一下伤口，布芙只好把小棺生递给陆问。
陆问刚抱上手，孩子就哇哇大哭，就好像要杀了他似的，陆问慌的一批。
陆文铮赶紧接过来，也是一样，怎么哄都哄不好。
布芙抱回来，那孩子立马不哭了，比布芙砍人都干脆利索，布芙气笑了：
“嘿！粘包赖啊？行，我抱，老子抱着你上药！”
肩膀上一道刀口，手心一道刀口，是程医正亲自动手缝处置，其他地方伤的不深的，都是让那个喂奶的妇人帮着上的药。
程医正边给布芙往外挑她脚上扎的一个大木刺，边絮叨：
“你说你个女娃打个什么仗？受伤了都不方便上药！
打仗就打仗，不要命吗？瞅瞅你这一身的血，就不能换身衣服再睡觉？
哎呦，得累成什么样，伤都不处理好倒头就睡，真是的，这哪是你个大姑娘该遭的罪？
老夫都心疼死了，要是你爹娘知道了，还不知道得多揪心。”
布芙怀里抱着襁褓，坐在椅子上，举着脚丫子，疼的直吸气，听着程老头的絮叨，也不回嘴，一个劲的傻笑。
拾掇完了，布芙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打算抱着小棺生去看看她的夫人姐，给她上炷香。
一出帐，就瞧见以谷地生为首的一众兄弟，还有东兀的几个将领，围在一起商量着什么，传出一阵贱兮兮的坏笑。
这帮人鼓捣啥呢？肯定不是啥好事！布芙抱着孩子走过去。
“谷地生，你们干啥呢？”
众人齐齐直起身，看向布芙，伍大花妈呀一声，扭着腚就窜了过来：
“天老爷，几万人里就你一个娘们，连孩子都不会抱！
可真是的，都不是说你，让你干点女人的活计，真是没眼看，都不如一个好老爷们。
你这胳膊是木桩子吗？孩子这样都能睡着也是服了。
放松，再放松。
两手抱，这里托着脑袋，这里托着腰，懂了没？
单手抱，就这样，不是悬空着，往你身上贴一贴，对喽，这样你舒服，他也舒服。”
刚被程医正训了一顿，出门又被伍大花又训了一顿，她的确不会抱孩子，她无言以对，但她能用官级压住伍大花，反训道：
“就你能行了吧，干嘛呢你们，不干正事，围这块蛐蛐啥呢？”
谷地生：“今儿上午，西兀守军朝咱们摔屎罐子，兄弟们研究怎么还回去呢。”
布芙往平川城门遥遥一看，哎呀我去！他们也没少回敬，那墙上糊了一大片的黄乎乎。
“你，你们，就不能扔高点，扔城里去，都糊墙上，等攻城的时候，一抓一把屎，不嫌恶心吗？”
一东兀将领：“布将军，投石机的射程，受主材的高度限制，西兀这面的树木，最高也就这样，近了，角度不够，远了，射程不够，也有一些能投进城里，但占比少。”
“那就想招让投石机长个，这还能让西兀欺负了，给我扔回去！
小棺生啊，咱俩走，离他们远点，他们玩的太埋汰。”
众人：“……”
简陋的军帐内，白烛摇曳，映照着正中那具厚重的棺木。
布芙盘腿坐在棺前的蒲团上，怀里抱着吃饱喝足、睡的安稳的小棺生。
她一手笨拙却异常小心地托着孩子，另一只手拿起纸钱，一张张投入火盆，跳跃的火光映在她略显疲惫却异常柔和的脸上。
她低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帐内格外清晰，带着点不习惯的絮叨。
“夫人姐，看看你大儿子，吃饱了就睡，安稳得很。
就是太挑嘴，非得用勺子喂，人奶塞嘴里就用舌头顶出来，一口不喝，累死个人。”
火苗吞噬着纸钱，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像是在回应。
“拉了尿了指定让我给他换尿布，别人一碰就哭，陆帅换也不行，邪了门了，这不赖上我了吗！
我刚学会了换尿布，手有点笨，但你儿子不嫌弃，呵呵。”
她说着，自己都没察觉嘴角弯了一下，随即又敛去，轻轻叹了口气。
“这抱孩子的活儿，我也刚学会，总怕摔着他硌着他。
陆问那小子还笑话我，说我像老太太端鸡蛋……”
她顿了顿，往火盆里又添了几张纸钱，火光跃动，映亮她眼底一丝罕见的迷茫和苦恼。
“夫人姐，我心里堵得慌。
有些事，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我哥哑六，还有我大哥顾念成，爪子跟我说，他们对我，不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喜欢，是，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
她抬起头，目光仿佛要穿透棺木，寻求答案：
“你说，这算怎么回事？我一直把他们当哥，比亲哥还亲。
我心里乱糟糟的，好像什么东西塌了，又好像多了点什么，沉甸甸的，压得我喘不过气。
你要是还在，肯定能教我，我该咋办……”
帐内一片寂静，只有火盆里轻微的噼啪声和小棺生细细的呼吸声。
布芙沉默了片刻，眼神渐渐柔和下来，重新落回怀中婴儿的脸上。
她叹了口气，像是把这些难以启齿的话说出来，轻松了不少。
低头看着小棺生熟睡的侧脸，声音渐渐变得悠远而充满希冀。
“夫人姐，你说这小子长大了会是什么样？程老头夸他是‘生来就不凡’呢！
你希望他以后过什么样的日子？托梦告诉我。
你要是想让他做个普通人，平安喜乐一生，我布芙定会护他周全，谁都欺负不了他；
你要是想让他和他爹一样，成为一军统帅，盖世英豪，那我布芙会将我拿得出手的本领全都教给他！”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仿佛温柔就坐在对面，含笑听着，烛泪一滴滴滑落，盆中的火焰渐渐微弱下去。
怀中的小棺生动了动，咂了咂嘴，睡得依旧香甜。
“夫人姐，我好想你！”
布芙不再添纸，只是静静地看着棺木，又低头看看孩子，眼中水光一闪而逝，随即被一种无比坚定的温柔取代。
轻声对温柔说了一句，像是承诺，又像是安慰自己。
“放心吧，夫人姐。
我会护着他，看着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把你没来得及看的，都替你看了。”
而此时的京城，谣言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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