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的风比别处冷些,卷着赵宸的披风,猎猎作响。他身后的箭楼里,新裱好的《天下舆图》占了半面墙,绢布被浆得挺括,墨线勾勒的山川河流在烛火下泛着暗光。
诸葛亮刚用朱笔圈完金国的疆域,笔尖悬在“上京”二字上方,墨滴在绢布上晕出个小点儿。“完颜宗弼占了大同府,耶律大石退到漠北,这两只狼暂时咬累了,却都在盯着南边这块肥肉。”他侧过头,羽扇指着舆图中央的汴京,“就像这烛火,看着亮堂,一阵风就能吹灭。”
赵宸没说话,指尖轻轻按在汴京的位置。那里用淡青色标着汴河的支流,像母亲的臂膀环抱着城池,炊烟的符号画得极细,是诸葛亮特意用银粉点的——比鹰嘴崖水坝上用炭笔涂的浓烟,温柔了百倍,也脆弱了百倍。
他想起在水坝的日子。那时的炊烟混着泥沙味,士兵们蹲在雪地里啃干粮,呵出的白气能在眉上结霜,可每个人眼里都有股劲,像未燃尽的炭火。而现在的汴京,炊烟里飘着脂粉香、酒气、糖画的甜,软得能把骨头泡酥,却经不住半点敲打。
“昨日去夜市,见着个捏面人的老汉。”赵宸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他说这两年的面人卖得最好,尤其是捏官家画里的仙鹤,孩子们抢着要。可他不知道,去年冬天,雁门关的哨兵冻掉了耳朵,连口热汤都喝不上。”
诸葛亮将朱笔搁在笔山上,银粉勾勒的炊烟在烛火下闪了闪。“百姓是最实在的。”他轻摇羽扇,“饿过肚子,才知道安稳的好;见过战乱,才会把太平日子攥得紧。可攥得太紧,反倒忘了危险藏在哪。”
帐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咚——”,是三更了。赵宸走到垛口边,望着城下的灯火。州桥的灯笼还亮着,勾栏的琵琶声隐约飘上来,软得像团棉花。他想起十年前,父亲带他第一次进汴京,也是这样的夜晚,父亲指着城墙说:“这墙再高,也挡不住人心的懈怠。”
“太平日子,过一天,便赚一天。”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这城楼、这舆图、这暂时安稳的城池起誓。指尖从汴京移开,落在雁门关的位置,那里用朱砂点了个小小的刀形符号,“云长的兵练得差不多了,子龙的禁军也该拉出去见见风雪。”
诸葛亮点头:“亮已让人把新铸的弩箭运到边关,每杆弩上都刻了‘保境安民’四个字。文和先生在查蔡京的旧账,那些贪墨的粮款,该追回来了——太平日子不是等来的,是拼出来的。”
赵宸望着舆图上那三只被朱笔圈住的“猛兽”,忽然觉得它们的眼睛都在眨。金国的狼性未改,辽朝的残部像蛰伏的蛇,而大宋这只看似温顺的羊,若不长出獠牙,迟早会被撕碎。
“明日让子龙带禁军去汴河演练。”他转身往楼下走,披风扫过烛台,火苗晃了晃,“让百姓看看,这太平日子不是凭空来的,是有人在背后提着刀,替他们挡住风雪。”
诸葛亮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羽扇轻轻敲了敲舆图上的汴京。银粉的炊烟在烛火下明明灭灭,像个易碎的梦。他拿起朱笔,在汴京周围添了道淡墨线,不细看几乎看不见——那是他留给自己的记号,提醒着这太平之下,藏着多少暗流。
赵宸走下城楼时,正撞见赵云带着巡夜的禁军经过。银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士兵们的铠甲摩擦声压得很低,却透着股肃杀。“将军。”赵云拱手,“末将刚从北门过来,见着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已让人盯紧了。”
赵宸点头:“多派些人手,尤其是驿馆附近。耶律大石和完颜宗弼,都不会闲着。”
禁军的脚步声远去,赵宸站在城墙根下,望着天上的月亮。月被云遮了一半,像只半睁的眼,冷冷地看着这人间的安稳与危机。他忽然握紧了腰间的刀,刀柄的防滑纹硌在掌心,像鹰嘴崖的石头——那里的炊烟虽冷,却能让人清醒。
而此刻的舆图上,朱笔圈住的三只猛兽,正沉默地对峙着。银粉勾勒的炊烟还在烛火下闪烁,仿佛在说:这太平日子,过一天,便要护好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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