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块浸了墨的布,沉沉压在黄河上空。赵宸披着甲胄站在渡口,冷风卷着雪沫子往领口里钻,他却浑然不觉——东段虽暂时击退金兵,可派去探查的斥候还没回来,完颜宗望的主力藏在暗处,像头伺机而动的狼。
将军,喝口热汤吧。”苏清婉端着个粗瓷碗走过来,碗里的姜汤冒着白气。她的袖口沾着泥,显然刚帮着民夫们加固完土墙,“民夫们都歇下了,张大叔说,明早天不亮就接着夯土。”
赵宸接过碗,姜汤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得五脏六腑都松快了些。“西段那边怎么样?陈东盯得紧吗?”
“放心吧,”苏清婉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陈先生带着义士们在墙头插了火把,每隔三步就站个人,眼睛瞪得像铜铃。”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就是……伤药不多了,刚才清点,剩下的只够敷二百来个人。”
赵宸皱了皱眉。伤药是从汴梁带来的,打了这几日仗,早就见了底。他看向远处金兵营帐的方向,那里黑沉沉的,只有几处火把在风中摇曳,像鬼火似的。“明天让陈东路过村子时,找些懂草药的老人问问,说不定能采些替代品。”
正说着,了望塔上的士兵突然喊:“将军!东段有动静!”
赵宸猛地抬头,只见东段的夜空突然亮起一串星火,红的、绿的,在黑夜里炸开,像串被打翻的灯笼。那是斥候约定的信号——发现金兵主力动向。
“备马!”赵宸将碗往旁边一递,翻身上了“踏雪”。这匹黑马是去年从金兵手里夺来的,通人性,此刻似乎也察觉到气氛紧张,不安地刨着蹄子。
“我跟你去!”苏清婉突然抓住马缰绳,眼里闪着光,“我认识东段的路,白天帮着抬伤兵时记熟了。”
赵宸刚想拒绝,却见她从怀里掏出把短刀,别在腰间:“我不会拖后腿,实在不行,还能帮你牵马。”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里面打着补丁的内衬,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藏着星星。
“走!”赵宸不再多言,一夹马腹,黑马嘶鸣一声,冲了出去。苏清婉紧紧抓着缰绳,跟在旁边小跑,雪地被踩得咯吱作响。
东段的土墙下,种烈正举着望远镜张望。见赵宸来了,他忙迎上来,脸上的血冻成了冰碴:“将军,金兵在往西南移动,看方向,像是要绕到西段后方!”
赵宸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黑夜里隐约有黑影在蠕动,像群搬家的蚂蚁。“多少人?”
“至少五千,都是骑兵。”种烈咬着牙,“狗娘养的,想抄咱们后路!”
赵宸沉吟片刻,忽然看向苏清婉:“你白天说,西段旁边有片芦苇荡?”
苏清婉点头:“是,那边水浅,芦苇长得比人高,金兵的骑兵进去准得陷住。”
“好。”赵宸转向种烈,“你带三千人,沿土墙往西南佯攻,动静越大越好,把金兵往芦苇荡里引。”又对身后的亲兵道,“去叫陈东,让他带西段的人守住侧翼,别让金兵察觉异常。”
众人领命而去,苏清婉却拉住赵宸的袖子:“那你呢?”
“我去芦苇荡等着。”赵宸拍了拍她的肩,“这里交给你,要是看到芦苇荡那边起火,就带民夫们往土墙后撤,别露头。”
苏清婉看着他翻身上马,黑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手里的姜汤碗不知何时已经凉透。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对旁边的民夫喊道:“张大叔,把那几捆干柴搬到土墙后,等会儿听我号令点火!”
芦苇荡里,赵宸让人把带来的火油泼在苇叶上,士兵们猫在暗处,手里攥着火折子。寒风穿过芦苇,发出呜呜的声响,像在为即将到来的厮杀伴奏。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赵宸压低声音:“都别动!等他们进了深处再动手!”
金兵的骑兵果然没察觉异常,呼啦啦冲进芦苇荡。马蹄陷在泥里,速度顿时慢了下来,不少人还在骂骂咧咧。赵宸眼睛一亮,猛地挥下手臂:“点火!”
火折子扔进芦苇丛,瞬间腾起熊熊大火。干燥的芦苇见火就着,火舌顺着风势蔓延,很快连成一片火海。金兵们慌了神,战马受惊乱蹦,不少人从马上摔下来,被火舌舔上衣甲,惨叫声此起彼伏。
“杀!”赵宸拔刀出鞘,率先冲了出去。身后的士兵们像潮水般涌出,刀光在火光里闪着冷芒。
土墙这边,苏清婉远远望见芦苇荡燃起的火光,眼眶一热,转身对民夫们喊:“点火把!给将军们照亮!”
霎时间,西段的土墙上火把齐明,像条蜿蜒的火龙。正在厮杀的金兵见后方亮起灯火,以为被包抄,顿时乱了阵脚。
赵宸砍翻一个金兵百夫长,抬头望见那串火龙,嘴角忍不住扬起——那是他见过最美的星火,在寒夜里亮得格外暖。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芦苇荡的火渐渐熄灭,只剩下焦黑的苇杆在风中摇晃。金兵的尸体和战马倒了一地,赵宸拄着刀站在尸堆里,甲胄上的血冻成了冰,却觉得心里烧着团火。
“将军!”苏清婉跑过来,手里捧着个水囊,“你受伤了!”
赵宸这才感觉到手臂一阵刺痛,低头看时,一道伤口正渗着血。他接过水囊喝了口,笑道:“小伤。你看,这星火,比汴梁的灯好看多了。”
苏清婉抬头望去,晨光里,土墙的火把还没灭,像串没燃尽的星子。她忽然想起昨夜赵宸策马离去的背影,原来再冷的夜,也会有点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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