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殿里热得像个蒸笼，混杂着金属熔炼的焦糊味和灵石粉末的涩味。
徐易辰抹了把额头的汗珠，盯着手中那块温润的玉板出神。指尖还残留着灵力的余温，微微发烫。
刚才脑子里闪过的那个念头，像条毒蛇，冰凉地缠上心头。
这念头太凶险，也太诱人。
就像偶然得到了别人家金库的钥匙，而且四下无人看守。
只要在铭刻器纹时手指稍稍偏转几分，留下一个只有自己才懂的暗门，这批送往青岚宗的蕴灵塔，未来或许就能听他号令。
他甚至能想象出那样的场景：青岚宗的弟子们在那些塔中修炼，却不知道每一个进度、每一次突破，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那座灵石矿，乃至后续源源不断的订单，仿佛都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他拿捏。
这诱惑像刚烫好的烈酒，气味钻入鼻腔，烧得人喉咙发痒，心里发慌。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玉板上摩挲，心跳得厉害。
一阵热风从地火口卷来，带着火星子扑在他脸上，微微的刺痛让他猛地回过神来。
他可是徐易辰，前世在网贷行业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诱饵下的钩子没见过？越是看着香甜的果子，毒性往往越烈。
他缓缓吐出一口滚烫的浊气，捏着玉板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目光扫过忙碌的大殿，师兄们都在埋头干活，没人注意他这个角落。但他知道，这不过是表象。
百炼宗可不是做慈善的地方。
李长老那双眼睛毒得跟鹰一样，每交付一道器纹都必须经过他灵觉反复查验，稍有差池就能揪出来。
殿里这些师兄，哪个不是干了十几年炼器活计的人精？那些看似随意扫过的目光，实际上比尺子还准。
想在这么多双眼睛底下做手脚，等于光着身子过刀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滴在玉板上，发出轻微的“滋”声。他猛地一惊，赶紧用袖子擦去水渍。
这要是不小心破坏了器纹，又是一顿责罚。
一旦败露，就不是卷铺盖走人那么简单了。
损害宗门清誉，坑害合作盟友，这罪名足够他死上好几回。
到那时，什么大道前程，统统化为飞灰。
说不定还会被废去修为，扔进哪个矿洞自生自灭。
更关键的是，这么做，没意思。
他徐易辰是爱灵石，也想出人头地，但这种断送后路的脏钱，攥在手里烫手。
他要做的是长久买卖，信誉比什么都金贵，今天能偷偷给青岚宗的塔开个后门，明天这个把柄就可能变成别人掐他脖子的绳索，不值当。
这个念头一起，心里的躁动反而渐渐平息了。
他想起前世那个因为贪小便宜而栽了大跟头的同事，现在不知道在哪个工地搬砖，前车之鉴啊前车之鉴。
贪念被理智强行压了下去。他再度低头，依旧是百炼宗里那个不起眼的记名弟子，一丝不苟地打磨着手中的基板。
灌注灵力，刻画器纹，每一笔都严格遵循玉简中的规范，没有丝毫逾越。
动作熟练得像是做了千百遍，但实际上，他接触炼器才不过数月。
但有些东西，到底是不一样了。
此刻再看向大殿中央那座即将完工的蕴灵塔，感觉已全然不同。
它不再只是个笨重的修炼工具，在徐易辰眼中，它变成了一台庞大却粗糙的机器，每一个模块都对应着一种惊人的可能。
青岚宗只要最基础的功能，但它明明能做的，远不止如此。
他的目光仔细扫过塔身的每一个结构。
那个负责灌输《凝石诀》的核心模块，为什么只能死板地照本宣科？如果它能判断出弟子哪处运功出了岔子，实时给出点拨呢？就像前世那些智能学习软件，总能精准找出学生的薄弱环节。
那个记录修炼进度的阵法，为何只能干巴巴显示“已完成”？如果它能根据进度快慢，自动发放些微不足道却诱人的奖励，刺激弟子更进一步呢？就像网贷平台的积分奖励机制，让人欲罢不能。
还有那个负责监控修炼状态的法阵，明明可以做得更精细。
如果能记录下每个弟子的修炼习惯、擅长领域，甚至预测他们可能遇到的瓶颈，这不就是最原始的用户画像系统吗？
需要改动的地方其实不多，核心架构都是现成的。缺的就是那点“灵性”，把冷冰冰的死物，变成懂得与人互动、能催人奋进的“活”系统。
他知道这一定能成。院子里那座破旧古塔就是铁证。虽然简陋，但已经能完成最基本的任务发布和奖励反馈。
若是能用更好的材料，更精细的器纹，效果简直不敢想象。
现在的问题早已不是“能不能做”，而是“如何光明正大地做出来”，并且让青岚宗这样的大客户心甘情愿地为此掏出更多灵石，还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这需要时机，一个能让“徐易辰”这个名字和这种“改良型”蕴灵塔挂钩的时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缩在角落里，偷偷摸摸地验证猜想。
他收起手中刻好的基板，起身送往校验区。穿过忙碌的大殿时，耳边飘来几位师兄的低声交谈。
“青岚宗的使者又来了，催得真紧。”一个声音抱怨道，“这月都第三趟了。”
另一个声音接话：“没办法，人家指着矿脉开锅下饭呢。听说他们自家那几座老塔，培养一个合格矿工得要小半年，根本赶不及。”
“啧，要是咱们这新塔速度能再提一提就好了...”第三个声音插进来，“不过也就是想想罢了，传承塔不都这个速度吗？”
徐易辰脚步未停，嘴角却无声地弯了一下。这些话像钥匙，打开了他脑子里某个开关。
快？
当然能更快。
而且能快上太多。
他甚至已经在心里勾勒出方案：将《凝石诀》和《辨矿术》拆解成数百个细小的技能点，每个技能点配套相应的训练任务。完成一个，解锁下一个，像游戏里的技能树一样。再设置每日任务、成就系统、排行榜...
光是想想，就知道效率能提升多少倍，但这套方案现在只能烂在肚子里。
他不再去看大殿中央那座灵光流转、备受瞩目的新塔。内心那点因无法做手脚而产生的微小遗憾，早已被一种更为庞大的兴奋感彻底吞没。
一条清晰的道路仿佛已在眼前铺开。
他现在还需要顺着别人的路规规矩矩地走，但目光所及，已然看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岔路口。
那个路口立着块牌子，上面写着“系统制造商徐易辰”几个大字。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热，比地火殿的温度还要灼人。他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把基板送到校验师兄手里，然后头也不回地回到自己的工位，拿起下一块玉板。
刻刀在手中灵活转动，落下精准的纹路。这一次，他的动作格外沉稳，每一笔都带着不一样的重量。
因为他知道，这些看似平凡的器纹，终有一天会以另一种形式，震动整个仙界。
而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等待那个属于他的时机。
地火还在熊熊燃烧，映得他眼底一片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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