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思瑶的年会热热闹办完，紧跟着大部分人也都放假了。
叶华卿彻底闲了下来。
他从小就没和叶铭泽一起庆祝过任何节日，小时候肖瑶陪她过，后来是爷爷。
加拿大的华人虽然也在努力营造春节气氛，但是因为不放假，没有国内春节热闹。
回国以后，春节叶铭泽会带着情人们出去度假。
他知道父子俩在一起更尴尬，不如给叶华卿留个清静。
今年没有年三十，腊月二十九就是除夕夜了。
腊月二十九早晨，叶华卿开车上了高速，驶向九宁的方向。
他并没想好要去干什么。
高速上车不太多，叶华卿没开自己的车，开的是赵晨冉的A6。
最近许连希又开始追踪他的行程，他自己倒是没什么所谓，但是他并不想让许连希摸到宗慕青的行踪。
下午四点钟，他到了九宁，直接入住了万友国际。
万友国际酒店临海，叶华卿住在顶层的观海套房。
酒店从大堂到房间里都精心布置出了浓浓的春节气息。
叶华卿洗了澡，坐在阳台的沙发上，遥望无边的海面发呆。
从早上起他发了三条信息。
“宗慕青？”
“回天兴了吗？”
“你在哪？”
石沉大海。
他想起宋嘉的话：“她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他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来，他还是周安桐名义上的丈夫。
即使这场婚姻是虚假的交易，他知道，周安桐知道，但是宗慕青不见得这么认为。
宗慕青怎么可能不知道周安桐对她的心思，但是她能掌控这种关系。
她不担心周安桐会因为她而离开叶华卿。
而周安桐，也想利用和他的婚姻关系消解宗慕青的防备。
所以她对外从不否认自己“男女通吃”，尽管她是个24K纯弯。
他是她们拉扯中的一个筹码。
所以他来到九宁，到底算是在干什么。
但是他想来。
除了这里，他不知道自己该在哪里。
他想起最近一次和心理医生的线上面诊。
“我好像对一个异性有一些不同于其他人的感觉。”他对Logan医生说。
“是积极的还是不适的呢？”Logan问他。
“当我的关注点在她身体上的时候，没有身体上的不适，但是会有一些无法控制的心理波动，比如喜悦、生气，或者嫉妒。”
“是嫉妒她身边的其他男人吗？”
“不是……是女人。”
“……”Logan 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这些情绪会引发躯体症状的复发吗？”
“不好说，只要她没有让你产生不好的联想或回忆。”Logan客观的分析。
“不好的联想？怕她被别人伤害算吗？”
“还有吗？”
“联想到她的前任，会很不愉快。”
“你渴望见到她吗？”
“我在想办法试图再多见到她，去确认我的感受。”
“和她有近距离接触吗？”
“有，很近。”
“你的前额区有紧绷感吗？”
“没有，心跳、呼吸都有轻微的异常，但是没有胸闷气短和心悸。”
“离她很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我……我脑子很乱。”
“想亲吻她吗？”
“……我不知道……”
“你的答案是你不知道，而不是不想。owen，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你可能喜欢上了一个女人。”Logan很欣慰。
“……我意识到了，所以我需要向你确认……我可以吗？”
“当然了，亲爱的owen，对女人产生喜爱之情，说明你的心理问题没有影响生理功能。”
“……谢谢。”
“但是owen，我们都知道焦虑的情绪主要来自于恐惧，任何恐惧都有可能诱发焦虑的躯体化症状，你现在在医学角度上可以定义为痊愈期，但是情绪不是一成不变的，它随时可能变好或变坏。心理疾病不同于身体疾病，更多时候，我们只能尽力把它埋的更深，不再出来作乱，却无法真正完全消灭它，你明白吗？”
“我明白。”
“所以owen，答应我，谈一场愉快的，没有压力的恋爱。如果它带给你不确定，它让你过度思考，请你一定要早早放弃。”
不确定，过度思考，就该早早放弃。
连念头都不该起。
天黑了，刚才温柔平静的海面，很快变得神秘诡谲。
叶华卿吹着风，头发凌乱的打在脸上。
他打开对话框，发出一条信息。
“我在九宁。”
没有回应。
电视里传出春晚的欢歌笑语，叶华卿听着这声音，内心却泛起了苦涩。
一直一个人，也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但是此刻他的胸口却涨满了孤独。
原来这种感觉就是孤独啊。
过了十几分钟，就在他觉得自己可以一直以这个姿势熬过这个除夕的时候，手机叮了一声。
他拿起来看。
“来做什么。”
宗慕青的回信。
叶华卿的手指有一点点微抖，他很快的打了几个字：“你在哪里，告诉我好吗？”
又是十几分钟，宗慕青终于回复了。
“九宁寺。”
叶华卿跳下沙发，快速回房间换上衣服，抓起车钥匙向门口走去。
电视里正演着小品，一个老太太拍着大腿说：“这大过年的，你着什么急啊？”
观众哈哈哈大笑起来，也不知道这句台词的笑点在哪里。
叶华卿顺手取下门口的大衣，拉开了房门。
跨海大桥灯火通明，叶华卿的心跳的有一些快。
不知道什么原因，今天全段限速只有60公里，叶华卿想干脆超速算了，又怕万一有现场执法，被拦了反而更浪费时间。
就这样，他的内心天人交战，终于到了九宁寺。
叶华卿看了下时间，22:45。
他熄了火，发信息。
“我在停车场，你在哪里？”
不一会，宗慕青回了：“北门，门口。”
叶华卿往北门的方向走，出乎他的意料，九宁寺的人并不少。
他跟着人群，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宗慕青。
今晚，九宁寺山前山后的灯光全都开启了，五颜六色如梦似幻。
宗慕青穿着白色的细绒毛大衣，系了一条湖蓝色的围巾，站在那里竟然显的很乖。
叶华卿一步一步走过去，她朝他看过来，眉目如画，顾盼流转，背后映着满山星芒。
“我……“叶华卿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她问，你来干什么，他要怎么答？
宗慕青看着他，并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淡淡的，却也没有什么不悦。
“你不冷吗？”宗慕青问。
叶华卿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里面只穿了件衬衫，大衣也不太厚实，还是很低的西装领。
九宁的气温比芜青低了三四度，这是海边，还是山里……
“还好。”叶华卿把手伸进大衣口袋。
宗慕青还是没什么表情，看了他几秒，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抬手给他围好。
“我觉的你应该去车上等，我要待到十二点以后。”宗慕青给他建议。
“现在不冷了。”
好不容易见到了，叶华卿不想离开。
“行吧。”宗慕青也不强求。
两个人顺着人流往里走，宗慕青在手机上操作几下，买了两张门票，扫码进了门。
“你来这里看夜景？”叶华卿悄悄走的近了些。
“烧新年头香。“宗慕青带着他往边上的小路转过去，那边可以看到山上的灯光和夜景。
“晚上寺庙也开门？”
叶华卿好奇。
“平常的头香是早晨六点以后，只有元旦和春节，十二点一过就可以烧。”宗慕青平静的说。
“你每年都来么？”
“去年第一次来。”
两个人就这样一问一答，慢慢往前走。
叶华卿忍不住低笑了一下。
“怎么了？”宗慕青挑眉看他。
“我只是……很难想象你会专门来……烧香。”
叶华卿是真没想到。
“我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为什么不能烧香。”宗慕青幽幽的说。
“嗯，你普通。”叶华卿又低笑一下。
湖蓝色的围巾又软又厚实，荡起混着桔调的香气。
叶华卿皮肤很白，戴上围巾显得更白。
两个人走在一起很扎眼，几乎所有路过的人都会扭头看几眼。
“为什么他们都在那边？”
叶华卿看见人群都集中在主殿门前的巨大香炉前。
“因为烧香要排队。”宗慕青淡淡道。
“那为什么我们不去排队？”
叶华卿发现只有他们还在外围转圈。
“因为如果我们不走走，你可能会被冻僵。”宗慕青实话实说。
叶华卿愣了一会儿，低低笑起来。
宗慕青停下抬眼看他。
“我没事的，咱们去排队吧，不然这香天亮了也烧不上。”
叶华卿收起笑，一本正经的说。
“嗯。”
两个人取了香，晃到人群里排队。
时间快到十二点，人多起来，队伍慢慢开始有点拥挤。
叶华卿把宗慕青拉到身前，用高大的身体挡着，不让周围的人碰到她。
两个人也不说话了，默默的等待着倒计时开始。
有人开着手机看晚会直播，人群开始跟着晚会里的主持人倒计时起来。
“5……4……3……2……1……”手机里的现场观众都欢呼起来。
但是此刻，九宁寺山钟响起，漫山遍野回荡着庄严肃穆之意，现场没有人欢呼，大家都举起手中的供香，默默地许下愿望。
叶华卿转过脸去看宗慕青，她的侧颜真的很美。
垂落的睫毛，高高的鼻梁，温柔的嘴唇。她握着香，虔诚的闭着眼睛，表情清冷又纯洁。
叶华卿看呆了，一时挪不开视线。
突然，她的睫毛抖了一下，叶华卿清楚的看见，一滴泪无声的划过白皙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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