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诚踏入圣院门槛的刹那,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院外的喧嚣、窥探、市井烟火气,瞬间被隔绝。
院内,阳光温煦,草木清幽,空气中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祥和。
那股涤荡过他身心的温润气息,似乎在这里更加浓郁,如同实质般包裹着他,让连日静坐的疲惫彻底消散,只余下心头的澄明与激动。
李石引着他穿过小小的天井。赵明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角落那株虬枝盘结的老槐树吸引。
树下,一个斗笠遮面、气息沉凝如渊的身影盘膝而坐,膝上横放着一柄古朴长剑。
仅仅是被那身影若有若无的目光扫过,赵明诚便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仿佛被最锋利的剑锋掠过皮肤,让他心头一凛,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这是林风大哥。”李石小声介绍了一句。
赵明诚恭敬地朝着槐树方向行了一礼,心中暗道:这便是那位传言中剑斩黑风寨匪首、护卫董先生的“快剑”林风?果然深不可测!
李石带着他走到正房门前,低声道:“师尊,赵明诚到了。”
“进来。”董砚平和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赵明诚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打满补丁的儒衫,怀着朝圣般的心情,跟着李石推门而入。
屋内陈设极其简单。一张木桌,两把旧凳,墙角一个简陋的书架,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不多的书卷。
董砚正坐在桌旁,手中捧着的,正是那本陪伴他许久的《云州风物志》。
阳光透过窗棂,在他素净的青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平和深邃,仿佛与这简朴的环境融为一体。
“学生赵明诚,拜见先生!”赵明诚不敢怠慢,撩起衣袍下摆,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叩拜大礼。额头触及微凉的地面,他心中充满了感激与敬畏。
“起来吧。”董砚放下书卷,目光落在赵明诚身上。那目光平和,却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深处。“静坐一日一夜,所思所得为何?”
赵明诚站起身,垂手恭立,脸上再无之前的迷惘,眼神坚定而清澈。
“回先生,学生愚钝,经此一日静思,方知昔日读书,多汲汲于功名,困囿于章句。今日明悟,学之根本,在于明理修身,在于心之所向。理明则行正,身修则德立。”
“学生不敢奢望如先生般通达天地至理,但求能效仿先生万一,以所学明是非,辨善恶,行正道,不负此心,不负所学!”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发自肺腑的力量。
董砚静静听着,脸上并无赞许或否定,只有一种洞悉的平静。
他微微颔首:“心有所向,方不迷途。然知易行难。圣院之道,非空谈玄理,需身体力行,以事证理,以理养心。你既入此门,当谨记。”
“学生谨遵教诲!”赵明诚再次躬身,心中激荡。他明白,这“身体力行,以事证理”八字,便是圣院修行的核心。
“李石。”董砚转向旁边的少年。
“弟子在!”
“带你赵师兄去西厢安置。院中规矩,一并告知。”
“是!师尊!”李石脆生生应道,脸上带着一丝小得意,对赵明诚道:“赵师兄,跟我来吧!”
接下来的两日,圣院门前又陆续有人通过了“三关”的考验。
农家少年孙铁柱,带着厚厚一沓用粗糙黄麻纸抄录的《礼记·大学篇》前来。
他的字迹笨拙,甚至有些歪扭,但每一笔每一划都倾注了十二分的认真。
李石将他引荐给董砚时,孙铁柱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黝黑的脸上满是汗珠,说话也结结巴巴,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坚定。
“先生…俺…俺就想认字,懂道理!俺爹说,庄稼人也要懂道理…俺…俺有力气,能干活!”
董砚看着那厚厚一叠凝聚着少年心血的抄本,微微颔首:“心诚志坚,可教。留下吧。”
另一个通过静坐思学关的,是一个名叫秦婉儿的少女。她衣着简朴,面容清秀,眼神中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她是城东染疫后幸存者之一,父母皆亡于瘟疫,是董砚那“仁生净”三字神迹的亲身受益者。
她所求,并非高深学问,而是希望能在圣院寻得一丝庇护与心灵的安宁,同时报答董先生救命之恩。董砚并未多问,只道:“心有所归,亦为善缘。”
最后一位,却有些出乎意料。此人名唤吴青松,年约三十,面容儒雅,气质温润,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儒衫,虽显寒酸,却浆洗得十分干净。
他并未抄书百遍,也未静坐一日夜,而是在圣院门外徘徊数日后,直接向李石请求引荐。
他的“三关”似乎早已在心中完成。面对董砚,他坦言自己曾是一小吏,因不愿同流合污,揭露上官贪墨而被构陷革职,流落至此。
他心灰意冷,听闻圣院之名,本已熄灭的济世之心重燃,愿追随先生,以残躯微力,践行心中之道。董砚观其心志坚毅,眼神澄澈,亦允其入院。
至此,圣院初代弟子五人:李石、赵明诚、孙铁柱、秦婉儿、吴青松。
圣院依旧简朴,却因这几人的加入,悄然多了一份生机。
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洒满圣院小小的天井。
苏砚立于院中老槐树下,青衫素净,神情平和。李石、赵明诚、孙铁柱、秦婉儿、吴青松五人,按照入门先后,分列于他面前,垂手恭立。
林风则依旧盘坐在槐树另一侧的阴影里,如同守护的磐石,气息沉凝。
“圣院之道,首重明理养气。”董砚的声音清朗,如同山涧清泉,流淌在晨光熹微的院落中。
“理者,天地万物运行之序,人心向背之本源。气者,浩然之气,乃明理循道、心念纯正所生之正大光明之力。理明则气生,气壮则神完。”
他的话语并不深奥,却直指核心。五人聚精会神地听着,连呼吸都放轻了。
“今日起,每日卯时三刻,于此院中,晨诵《礼记·大学篇》。”董砚目光扫过五人,“诵经,非为记诵,乃为体悟。
字字句句,皆含圣贤智慧,明德修身之要义。诵时,当凝神静气,心与文合,感受字里行间流淌的‘理’之意蕴。”
说罢,他不再多言,率先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与天地间某种无形的节奏相合: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李石五人连忙收敛心神,跟着董砚的声音,齐声诵念: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初时,五人的声音参差不齐,或紧张,或生涩。
孙铁柱识字不多,有些字句念得磕磕绊绊。
秦婉儿声音低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赵明诚和吴青松则显得沉稳些,但也难掩初次参与的拘谨。
然而,随着一遍遍的诵念,在董砚那平和而蕴含着无形引导力量的声音带领下,五人渐渐沉浸其中。
他们抛开了杂念,努力去感受那古老文字中蕴含的关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宏大理念与道德规范。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当五人真正凝神静气,心意渐渐与经文相合时,一股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温润气息,开始在他们周身缓缓流转。
那气息如同清晨的薄雾,淡薄而清新,源自他们自身的心念,又似乎与圣院这片被净化、被董砚赋予特殊气息的天地隐隐呼应。
李石身上的气息最为活泼,带着少年人的纯净;
赵明诚的气息则显沉稳,如同初生的新芽;
孙铁柱的气息带着泥土的厚重与朴实;
秦婉儿的气息则如涓涓细流,带着抚慰的力量;
吴青松的气息则显中正,如同久经冲刷的河石。
五股微弱的气息,随着诵经声,在小小的天井中交织、共鸣。
虽然微弱,却如同星星之火,在这方初立的圣院中点燃了第一缕属于他们自身的“道”之光华。
林风盘坐在槐树下,斗笠下的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隙。
他清晰地感知到了那五股微弱却纯净的气息,以及气息交织时产生的、极其微弱的共鸣波动。
这股波动,与他自身精纯的剑元迥异,却同样带着一种正向的、温和的力量,如同阳光下的幼苗在舒展。
董砚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沉浸于诵经中的弟子们,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微澜。
他看到了那微弱气息的萌发,看到了共鸣的形成。这第一步,走得尚算平稳。
晨诵结束,李石带着孙铁柱去整理东厢房——那里暂时作为男弟子的居所。
秦婉儿则默默地拿起扫帚,开始清扫院落。
吴青松则走向角落的书架,小心地整理擦拭着那些不多的书卷。
赵明诚则被董砚唤至一旁,低声询问他一些对经文的理解。
一切井然有序,圣院迎来了它第一个平静而充实的清晨。
然而,在这片初生的宁静之下,一股极其阴冷、污秽的暗流,正悄然渗透。
午后,吴青松在整理书架时,目光被书架上那本苏砚时常翻阅的《云州风物志》吸引。
这本陪伴先生许久的书,书页边缘已有些磨损。出于敬重和一丝好奇,他小心地将书取下,想拂去上面的微尘。
就在他的手指触及书页的刹那!
一股极其微弱、却阴寒刺骨、带着强烈恶意的气息,如同细小的冰针,猛地从书页的某个角落刺入他的指尖!
“嘶!”吴青松倒吸一口冷气,手指如同触电般缩回!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麻痹感瞬间沿着指尖蔓延向手臂,让他半边身子都微微一僵!
同时,一股混杂着怨毒、诅咒、污秽的负面情绪,如同最肮脏的污水,猛地冲入他的脑海!
眼前仿佛瞬间出现了幻觉:扭曲痛苦的面孔,流淌的污血,腐烂的尸体……耳边响起了凄厉的哭嚎和怨毒的诅咒!
“呃……”吴青松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渗出冷汗,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手中那本《云州风物志》差点脱手掉落!
“吴师兄?你怎么了?”正在旁边擦拭桌椅的秦婉儿最先察觉到他的异样,连忙放下抹布,关切地问道。
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李石、赵明诚、孙铁柱都看了过来。
连角落里的林风,斗笠也猛地转向这边,一股凌厉的气息瞬间锁定过来!
董砚的目光,也在吴青松闷哼的刹那,从手中的书卷上抬起,落在了那本《云州风物志》上。
他深邃的眼眸中,一丝冰冷的寒芒骤然闪过!
“没…没事。”吴青松强忍着那股冰冷的麻痹感和脑海中翻腾的负面情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将书放回书架,“不小心…被纸边划了一下。”
他不想刚入院就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然而,董砚却已缓步走了过来。
他并未看吴青松,目光直接落在那本《云州风物志》上。
“先生…”吴青松有些不安。
董砚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并未直接触碰书页,而是悬停在书页上方一寸之处。
嗡!
一股无形的、堂皇正大、带着净化气息的意念波动,如同水波般从他指尖扩散开来,瞬间扫过整本书册!
嗤嗤——!!!
一声只有董砚能清晰感知到的、极其细微却充满怨毒的尖啸,猛地从书页深处爆发出来!仿佛有什么污秽之物被灼烧、被驱散!
紧接着,在书页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丝极其淡薄、如同蛛网般的黑色纹路骤然浮现,扭曲挣扎了一下,随即在董砚那净化意念的扫荡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冰,瞬间消融、蒸发,彻底消失不见!只留下书页原本的微黄颜色。
同时,吴青松感到那股侵入体内的阴寒麻痹感和脑海中的负面幻觉,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他愕然地活动了一下手指,又摸了摸额头,冷汗还在,但那种冰冷刺骨的感觉确实没了。
“先…先生?”吴青松惊疑不定地看着董砚。
董砚收回手,目光依旧停留在那本《云州风物志》上,眼神冰冷如霜。
那丝被瞬间净化的污秽气息,带着极其熟悉的、源自地宫深处的阴冷印记!
“蚀文蛊…”董砚的声音平淡无波,却让旁边的林风瞬间按紧了剑柄,斗笠下的目光锐利如电!
李石等人虽不明所以,但听到“蛊”字,再联想到吴青松刚才的异状,都感到一阵寒意。
“有人…在书页中下了蛊毒?”吴青松脸色更加苍白,心有余悸。
“非是寻常蛊虫。”董砚拿起那本《云州风物志》,指尖拂过刚才浮现黑纹的角落,那里已恢复如常,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乃是以阴毒术法,将诅咒怨念凝于文墨之间,如同跗骨之蛆,潜藏于字里行间。”
“一旦接触,心神不坚者,轻则神思恍惚,噩梦缠身;重则心神被污,道基损毁,沦为施术者傀儡。此乃‘蚀文蛊’,专破文心,蚀人道基。”
一番话,听得众人遍体生寒!尤其是吴青松,想到自己刚才只是触碰了一下,就差点心神失守,更是后怕不已。
“何人如此歹毒!”赵明诚愤然道。
“定是那些见不得圣院好的小人!”李石握紧了小拳头,小脸上满是怒意。
董砚合上书卷,目光扫过心有余悸的弟子们,最后落在吴青松身上:“你心神受扰,需静养半日。今日起,院中书册,未经许可,不得擅动。林风。”
“先生。”林风上前一步。
“圣院内外,一应物品出入,严加检视。凡有不明气息附着者,无论何物,格杀勿论。”董砚的语气依旧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肃杀。
“是!”林风嘶哑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意,斗笠微动,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院中每一个角落。
院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师尊…那这书…”李石担忧地看着董砚手中的《云州风物志》。
董砚将书卷放回书架,目光落在书脊上,深邃的眼眸中寒芒隐现:“雕虫小技,也敢弄文?既如此…那便看看,是尔等邪墨蚀文快,还是我圣道之笔…破妄更疾!”
他并未多言,转身走向院中石桌。
吴青松在秦婉儿的搀扶下,去厢房休息。李石几人也不敢再乱动书架,各自去做事,但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圣院初啼的清晨,已被这阴毒的“蚀文蛊”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寒意。
董砚坐回石桌旁,并未立刻拿起书卷。他摊开一张新的、质地粗糙的黄麻纸,提笔蘸墨。
笔锋悬于纸上,凝而不落。
一丝极其精纯、堂皇正大、蕴含着“破邪”、“镇魔”、“护持”真意的意念,如同无形的火焰,在他笔尖凝聚。
他要写的,非是文章,而是为这圣院,为这院中的书卷,为这些初生的弟子,铸一道护持文心的——圣文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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