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光映照着白霁霄苍白却俊美的脸。
拍卖会的转播画面已经结束，但那三本巨书的影像，尤其是那本《白色皇帝本纪》，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深处。
身为曾经的白色皇帝，龙族文明鼎盛时期的大祭司与叛逆者，他怎么可能不认得那三本书？
那本《高天之君本纪》，甚至可以说是在他的主持下，汇集了祭司殿最渊博的学者，耗费无数心血才编纂而成的初稿！里面记载的，是龙族对于那至高无上、却又沉默无声的“双子神明”最古老的认知与揣测，是龙族信仰体系的基石。
然而，真正让他心绪难平，甚至灵魂深处那沉寂万古的火焰都开始微微摇曳的，是第三本——《白色皇帝本纪》。
这本书……绝不可能出自他统治的时代。这分明是在他被兄长尼德霍格镇压、彻底落败之后，由胜利者书写的“历史”！
“历史由胜利者书写……”白霁霄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弧度。
那本书里会怎么写他？一个背信弃义、野心膨胀、最终自取灭亡的叛徒？一个导致龙族文明由盛转衰的罪魁祸首？
这些他都不在乎。虚名于他，早已是过眼云烟。
他在乎的是，这本书里，极有可能隐藏着关于那场叛乱最终结局的、他不曾知晓的细节！尤其是……关于那些“叛徒”的信息！
他至今都想不明白，那场叛乱初期势如破竹，他几乎已经触摸到了北极黑色宫殿的王座扶手，为何最终会功亏一篑？内部必然出现了致命的背叛！是谁？是哪个他无比信任的部下？还是哪个早已被黑王收买的长老？那些叛徒后来怎么样了？他们是否还活着？
这些问题，困扰了他无数个纪元。而这本《白色皇帝本纪》，或许就能提供答案！甚至可能从中窥探到，在他被镇压之后，龙族世界又发生了怎样的变迁？黑王后来为何沉寂？四大君主如何崛起？这些信息，对他而言至关重要！
一个强烈的念头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去抢过来！
以他如今恢复的力量，即便未能重回巅峰，强行夺取那三本书，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那艘船上的防御力量，或许能拦住其他混血种，但绝不可能拦住一位真正的君王——哪怕是一位状态不佳的君王。
但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一瞬，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似乎再次穿透墙壁，感受着那冥冥中已然苏醒的、更加浩瀚深邃的意志。
高天之君……已经苏醒了。
那三本书，尤其是《高天之君本纪》，对于那位而言，意义恐怕更为特殊。那位不可能察觉不到这三本书的出现，也绝无可能放任其流落在外。
自己此刻若贸然出手，强夺书籍，无异于在黑暗中点燃火炬，瞬间就会将自己暴露在那位的目光之下。现在的他，还没有准备好面对那位“兄长”之上的存在。那与自寻死路无异。
“不能抢……”白霁霄低声告诫自己，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那就……只能加入了。”
他重新坐回电脑前，屏幕上还停留着粟家比武招亲的报名页面。之前他只是当作一个遥远时代的闹剧在看，此刻，却成了他唯一合理接近那三本书的途径。
“混血种……呵呵。”他轻笑一声，带着一丝不屑，却又无比冷静。
他闭上双眼，体内那磅礴如海的精神力开始缓缓收敛、压缩、模拟……如同最高明的伪装大师，将自身那属于白色皇帝的、纯粹而恐怖的龙族气息，层层包裹、扭曲、淡化，最终模拟出一种强大、却依旧属于“混血种”范畴的血统波动。
这种伪装，除非是高天之君亲自近距离刻意探查，否则绝无可能被看穿。
做完这一切，他睁开眼，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起来，填写着那份可笑的报名表。
姓名：白霁霄
年龄：24
血统等级：S
所属势力：无（散人）
职业：赏金猎人
国籍：中国
最后，他移动鼠标，点击了“提交”按钮。
“比武招亲……”白霁霄看着屏幕上“报名成功”的提示，眼神幽深，“也好。就让我看看，这个时代，都有些什么样的‘英才’。顺便……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他靠在椅背上，出租屋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主机风扇轻微的嗡鸣声。一场跨越了无数纪元的棋局，似乎因为他这一个点击，悄然落下了一枚新的棋子。
与此同时，在某一个光线晦暗、时间流速都与外界截然不同的尼伯龙根深处。
几道古老而威严的意念正在激烈地碰撞、交流着。它们没有具体的外形显现，或者说，它们的交流早已超越了物质形态的束缚，那是纯粹精神与规则的对话。
“……那三本书必须拿到手！尤其是《黑色皇帝本纪》，里面极有可能记载着通往‘圣地’的最后钥匙！”一道意念如同灼热的熔岩，充满了急切与渴望。
“愚蠢！你没感觉到吗？‘祂’已经醒了！这个时候去动那三本书，就是把自己送到‘祂’的眼皮子底下！你想再次被放逐到时间尽头吗？”另一道意念冰冷如北极寒冰，带着绝对的谨慎与忌惮。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落入那些低贱的混血种手里？更糟糕的是，落到“祂”的手里”第三道意念如同呼啸的狂风，充满了不甘与暴戾。
“混血种？他们拿到了又能如何？他们根本看不懂！看不懂的东西，就是废纸！”冰冷的意念反驳，“而如果是“祂”的话，哪怕没有那三本书，祂迟早会寻回祂的记忆，弥党已经向北极出发了。”
“既然这一切无法阻止，那么重要的是不能引起‘祂’的注意！我们的复苏尚未完成，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暴露！”
“或许……可以引导那些混血种去争夺，我们伺机……”熔岩般的意念提议。
“风险太大！任何与那三本书产生直接联系的举动，都可能被‘祂’感知到！别忘了‘祂’现在是什么状态！那是最敏感、最不可预测的时候！”冰冷的意念斩钉截铁地否决。
激烈的争论持续了许久，那浩瀚的精神波动甚至引起了这片尼伯龙根空间的轻微震荡。
最终，一道始终沉默的、最为古老也最为沉静的意念做出了裁决，它的意志如同山岳般不可动摇：
“放弃。”
“暂避锋芒。”
“等待。”
“让那些虫子们先去争夺吧。无论谁得到，最终……都会为我们指引方向。而现在，沉睡，积蓄力量，才是首要。”
“北极的躯壳也不必插手，那终究只是躯壳而已……至于我们的另一位至尊……愚蠢的混血种……妄图用昆古尼尔定住他……却不知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戏……他从未被困住……时间是无法磨灭的……亦是无法更改的……你们隐藏好自己……”
裁决已下，其他几道意念纵然再不甘，也只能渐渐平息下来，将那对三本书的贪婪与渴望深深埋藏。
公海，海面上。
拍卖会的喧嚣早已散尽，巨大的游轮如同一座沉默的海上堡垒，漂浮在渐趋平静的海面上。
粟家的成员们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清扫和收尾工作，动作轻捷而高效，对船尾那诡异又和谐的一幕视若无睹，仿佛早已司空见惯。
船尾之外，蔚蓝的海面如同铺开的绸缎。那颗狰狞巨大的蛟龙头颅温顺地浮出水面，如同一个稳定的平台。
平台之上，一个穿着精致小西装、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的男孩，正悠闲地晃动着小腿，手里握着一根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华丽钓竿，鱼线垂入深不见底的海中。
他，正是路鸣泽。
而他座下的那头恐怖海蛟，此刻收敛了所有凶戾之气，巨大的竖瞳中甚至流露出一种受宠若惊般的谦卑与恭敬，能成为这位存在的临时座椅，对它而言是无上的荣耀。
路鸣泽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目光懒洋洋地扫过波光粼粼的海面。偶尔有鱼儿上钩，他看也不看，随手一甩，那可怜的鱼儿便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入下方海蛟微微张开的巨口之中。
对于海蛟那如同深渊般的巨口来说，这点鱼饵还不够塞牙缝，但它依旧小心翼翼地合上嘴，仿佛品尝着什么绝世美味。
这时，一阵欢快的脚步声传来。
粟绾已经换下了那身华美的礼服，重新穿上了她那身叛逆的JK短裙，露出大片惹眼的纹身。
她蹦蹦跳跳地冲到船尾栏杆边，对着路鸣泽的方向纵身一跃，精准地落在蛟龙头顶，然后不由分说地一把搂住路鸣泽的脖子，对着他的脸颊就“吧唧”亲了一大口，留下一个鲜艳的口红印。
“尊主~嘤嘤嘤~”粟绾用甜得发腻的声音撒娇，“人家还不想嫁人呢！人家还想再多伺候您老人家几年呢！”她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笑得像只偷腥的小猫，哪有半分不情愿。
路鸣泽显然对这无法无天的小魔女很是无奈，他伸出小手拍了拍粟绾的脑袋，示意她在旁边坐下。然后优雅地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脸上的口红印。
还没擦干净，粟绾瞅准机会，又凑上去“啾”了一下，在另一边脸颊也盖了个章。
路鸣泽动作一顿，叹了口气，索性将手帕收了起来，任由脸上顶着两个不对称的红印子，配上他那张俊美正太的脸，显得既滑稽又诡异。
“尊主~我说的可是真心话！”粟绾眨着大眼睛，一脸“真诚”，“不信你摸摸我的心跳，看看是不是扑通扑通跳得特别厉害，都是对您的忠心在躁动！”说着，她竟然真的抓起路鸣泽的一只手就往自己那呼之欲出的胸脯上按去。
路鸣泽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地把手抽了回来，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窘迫：“别胡闹……我有家室了。”
“哎呀~我不介意做小的嘛！”粟绾笑嘻嘻地，丝毫不在意，“我对尊主的忠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表！”
路鸣泽懒得再跟她扯皮，目光重新投向鱼漂。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内容从天南地北到鸡毛蒜皮，仿佛真的只是一对关系亲密的兄妹在闲聊。
“……‘鱼饵’已经抛下去了。”路鸣泽忽然轻声说了一句，意味不明。
“嗯呐！”粟绾收敛了些许玩笑，点了点头，“就看那些藏头露尾的大鱼，会不会忍不住上钩了。”
粟绾托着腮，看着路鸣泽的侧脸，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为了让哥哥成长，也为了让那些躲在阴影里的老家伙们安心，尊主您可是操碎了心呀……现在都只能这样以精神体的状态飘着……”
路鸣泽淡淡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着与他外表极不相符的深邃与疲惫：“没办法。我那个笨蛋哥哥，需要时间和压力才能真正醒来。而那些老东西……如果他们知道我本体不在北极那个尼伯龙根里，没有被那柄命运之枪老老实实地钉着，他们会睡不着的。”他顿了顿，语气略带嘲讽，“他们睡不着，这戏就不好唱了。”
忽然，路鸣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嘴角弯起一个奇妙的弧度，转头看向粟绾，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星河流转。
“我似乎……窥见了一丝命运的涟漪。”他轻声说，带着一种预言般的口吻，“这一次的比武招亲，或许……真的会给你招来一位意想不到的‘金龟婿’。”
粟绾闻言，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撇撇嘴：“尊主您可别骗我！希望命运这回靠谱点，千万别是昂热校长那位老爷爷……虽然他很强也很帅啦，但年龄差也太……”
路鸣泽莫测高深地摇了摇头，不再多言，重新将注意力放回钓竿上。
海风轻柔，夕阳将天空和海面染成一片温暖的金红色。路鸣泽又钓起一尾银光闪闪的海鱼，他看了看旁边一脸期待、眼睛都快冒出星星的粟绾，无奈地笑了笑。
他熟练地处理起那条鱼，指尖划过，鳞片自动剥离，内脏被无形之力清除，海水涌起一股水流将鱼冲洗干净。然后，他打了个响指，一簇苍白色的火焰凭空出现，环绕着鱼儿轻轻一转，瞬间将其烤得外焦里嫩，香气四溢。
路鸣泽将烤好的鱼递给粟绾。粟绾欢呼一声，接过来毫不客气地大口吃起来，吃得满嘴流油，还不忘把剔出来的鱼骨头扔给脚下的海蛟。海蛟小心翼翼地用舌头卷住，像是在接收什么赏赐。
“尊主，”粟绾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问，“您就不去看看您的‘奶妈团’？尤其是零姐姐，她可是很想您的。”
路鸣泽望着遥远的海平线，那里夕阳正在缓缓沉没。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和柔和。
“快了。”他轻声道，声音几乎融入了海浪声里，“此刻的等待，是为了日后更长久的重聚。北极……会是一座很不错的试炼场。”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期待的笑意：“我也会从那里……正式回归。说起来，我还真的很期待……我哥哥和他那位老爹的见面呢。不知道父子重逢，会是怎样一番有趣的场景。”
粟绾安静地吃着鱼，没有接话。她知道，有些话题，点到即止。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映照在平静的海面上。一头乖巧的巨蛟，一个吃着烤鱼的少女，一个钓鱼的小魔鬼，构成了一幅奇异而又宁静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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