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路明非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拍在源稚生肩上,把他从思绪的漩涡里拽了出来。源稚生茫然地抬眼。
“象龟,魂儿飘哪儿去了?”路明非皱着眉,语气带着点嫌弃的关切,“看看你这张脸,跟刚参加完自己葬礼似的。”
源稚生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行了行了,”路明非摆摆手,像是要驱散那沉重的气氛,“想破头也没用。马上见绘梨衣了,你打算顶着一张世界末日的脸进去?她一看你这死样子,肯定以为我又揍你了。”
“绘梨衣……”源稚生喃喃道,这个名字像一束光,瞬间刺破了他心中的阴霾。他深吸一口气,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虽然依旧复杂,但那份属于兄长的温柔和坚定强行压下了惊涛骇浪。他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微笑:“……知道了。谢谢提醒。”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林间小屋前。熄火后,只有虫鸣风声。
两人下车,站在廊灯下。路明非低头扯了扯自己皱巴巴的t恤:“啧,咱俩这造型,不说了,赶紧整理一下。”
路明非指了指源稚生破损的风衣,“尤其你,跟逃难似的。”
源稚生低头看了看,眉头微蹙:“确实……不太像样。”
“来吧,互相拾掇拾掇。”路明非说着,自然地伸手帮源稚生翻正歪斜的衣领,拍掉肩头的灰屑,“别让绘梨衣担心。”
源稚生愣了一下,也抬手,略显生疏地帮路明非理了理的头发,又拽平了t恤的褶皱。两人动作间带着一种奇异的默契。
“嗯,差不多了。”路明非退后一步打量,“至少不像从坟里爬出来的了。”
源稚生点点头。
路明非拿出钥匙。
钥匙刚插进锁孔,房门被微微打开,一股混合着焦糊、生腥和奇怪酱料的味道就顽强地钻了出来。
“不好!”路明非和源稚生同时脸色一变。
路明非猛地推开门冲进去,“绘梨衣!”
源稚生紧随其后,心提到了嗓子眼:“绘梨衣!”
循着味道冲到厨房,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倒吸一口凉气——
绘梨衣像只小花猫,小脸上沾着黑灰和酱汁,正专注又茫然地盯着一个冒烟的平底锅,锅里一团焦黑不明物。她拿锅铲的手上,赫然贴着三个创可贴,其中一个边缘还渗着血丝!
“绘梨衣!”源稚生心疼得声音都变了,冲上去轻轻抓住妹妹的手腕,“快放下!别碰了!”
路明非眼疾手快关掉灶火,看着锅里直摇头:“我的小祖宗诶!不是让你等我们回来吗?你看你,又伤到手了!”他指着创可贴,“疼不疼?”
绘梨衣被突然出现的两人吓了一跳,看到他们脸上的心疼和紧张,再看看自己狼狈的样子和失败的“作品”,小嘴一扁,大眼睛瞬间水汪汪的,“我只是想……做好饭等你们……”
“好了好了,没怪你。”源稚生立刻放柔了声音,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是哥哥和路明非回来晚了。乖,这里交给我们就好,嗯?先去洗把脸,把小花猫脸洗干净。”
路明非也赶紧哄道:“对对对,绘梨衣最乖了!知道我们回来肯定饿了!快去洗脸,等会儿尝尝我做的拿手好菜!”
路明非推着还有点不情愿的绘梨衣往洗手间走,回头对源稚生喊:“象龟!赶紧收拾战场!这跟被轰炸过似的!”
源稚生看着妹妹一步三回头、委屈巴巴的样子,再看看厨房的惨状,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一边收拾焦黑的锅底,一边忍不住对路明非吐槽:“她这么执着下厨,绝对是为了你。我只是顺带的。”语气里带着点酸溜溜。
路明非已经系上围裙,熟练地从冰箱拿食材,闻言回头白了他一眼:“得了吧,有得吃还挑?赶紧干活!别让绘梨衣等急了。”
绘梨衣洗完脸回来,搬个小凳子坐在厨房门口,托着下巴,亮晶晶的眼睛追随着路明非忙碌的身影,偶尔也看看认真擦洗料理台的源稚生。香气很快弥漫开来。
晚餐上桌:味噌汤、煎鲑鱼、焯菠菜,还有一大锅热气腾腾的关东煮。
绘梨衣看着丰盛的菜肴,再看看自己之前的“杰作”,小脸微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路明非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好啦,绘梨衣最棒了,第一次嘛,勇气可嘉!下次我教你,保证比这次强!”路明非朝他眨了眨眼。
源稚生也温声道:“绘梨衣的心意,哥哥和路明非都收到了。快吃饭吧,尝尝看。”他看着妹妹安然无恙,心中的沉重暂时被暖意取代。
路明非像是想起什么,对源稚生说:“哦,对了,好消息。绘梨衣的血统问题,搞定了。现在稳得很,不用担心了。”他指了指绘梨衣。
绘梨衣立刻用力点头,然后像是想起什么,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从关东煮锅里夹起一串煮得晶莹剔透的白萝卜,带着点讨好和期待,轻轻放到源稚生碗里,大眼睛看着他。
源稚生看着碗里热气腾腾的萝卜,再看看妹妹清澈依赖的眼神,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这么多天的辛苦委屈,仿佛都值了。他夹起萝卜,声音有些动容:“谢谢绘梨衣,上一次哥哥就知道了,那个黑头发的女孩,哥哥一眼就认出来是你了……”
然而下一秒,还不等源稚生说完,绘梨衣放下筷子,拿起汤勺,动作麻利地把锅里剩下的关东煮——竹轮、鱼豆腐、魔芋丝、牛肉丸、鸡肉串——一股脑儿全捞出来,堆满了路明非面前的碗,堆得像座小山!
源稚生碗里,依旧孤零零只有那串萝卜。
绘梨衣做完这一切,立刻转过头,用那双无比纯净、无比期待的大眼睛看着源稚生,小手指了指他碗里的萝卜,仿佛在无声地催促:“欧尼酱,快吃呀!绘梨衣特意给你的萝卜!”
源稚生:“……”
源稚生握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看看妹妹期待的眼神,看看路明非碗里的“肉山”,再看看自己碗里的萝卜……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鼻尖。他默默咬了一口寡淡的萝卜,声音有点闷:“……嗯,好吃。”
路明非看着源稚生那副强颜欢笑、悲愤嚼萝卜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赶紧把自己碗里的肉串分了一大半,不由分说地夹进源稚生碗里:“行了行了,快吃饭,快吃饭。”
绘梨衣看看哥哥碗里多出来的肉串,再看看路明非带着笑意的眼睛,终于开心地眯起眼,然后小口小口地吃起了菜。
源稚生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肉串,再看看妹妹开心满足的侧脸,以及路明非那无奈却真诚的眼神,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彻底消散。他拿起一串牛肉丸,咬了一口,看着路明非,郑重地低声说:“谢谢。”这句谢谢,包含了太多。
晚餐结束。路明非对绘梨衣说:“绘梨衣,去玩会儿游戏吧?我和哥哥有点大人的事情要商量。”
绘梨衣乖巧地点头,抱着游戏手柄坐到了电视前。
源稚生和路明非走到庭院。夜风微凉。
源稚生点燃一支烟,烟雾中眼神锐利如刀:“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宰了赫尔佐格!”杀意毫不掩饰。
“打住!”路明非立刻抬手,“别犯傻!那老狐狸滑得很!他有‘影舞者’分身!现在的橘政宗可能是假的,王将也可能是烟雾弹!真身指不定猫在哪个耗子洞里呢!你一动,他立刻缩回去,还可能狗急跳墙,对稚女下手!你想过吗?”
源稚生握紧拳头,指节发白:“……那你说怎么办?”声音压抑着愤怒和无力。
“我有计划,”路明非目光灼灼,“需要你配合。”
“说。”
“你回去。”路明非斩钉截铁,“回到橘政宗身边。装!装成什么都不知道!该干嘛干嘛,甚至可以表现得因为找不到绘梨衣而更依赖他、更信任他!稳住他,麻痹他!”
源稚生眉头紧锁,想到要面对那个恶魔就一阵恶心:“……好,我忍。”
“我会留在这里照顾绘梨衣,保证她绝对安全。”路明非继续道,“同时,我去找源稚女。”他看着源稚生骤然亮起的眼睛,“我会让他暂时摆脱控制,是关键。”
路明非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关东支部,那帮杂碎早就投靠猛鬼众了,是赫尔佐格的钉子。你回去留意他们动向,但……”
路明非话没说完,自己却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残酷的弧度,眼神瞬间变得深渊般寒冷:“算了,费那劲干嘛。一群墙头草,留着过年?过几天,我去把他们……全清理了。”语气轻描淡写,却透着森然杀机。
源稚生心头一凛,再次感受到路明非的决绝:“那怎么揪出真正的赫尔佐格?”
路明非望向沉沉的夜色,眼神仿佛穿透了时空,声音平静得可怕:
“很简单。”
“当‘白王’的力量被唤醒,重现于世的时候……”
“当你们兄弟二人——你与稚女,被命运和那老贼的阴谋再次推到对立面,不得不刀刃相向、生死相搏的时候……”
路明非转过头,深不见底的黑眸在夜色中闪烁着冰冷而笃定的寒光:
“那个贪婪的、渴望着成神的小丑……”
“赫尔佐格……”
“他一定会忍不住跳出来,来摘取他谋划了几十年的果实。”
“而那个时候……”路明非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一字一顿,敲在源稚生的心上,“……就是他的死期。”
源稚生沉默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计划。他深深吸了一口烟,让辛辣的尼古丁压下心中翻腾的杀意和对弟弟的担忧。
然而,当源稚生将烟蒂摁灭在庭院粗糙的石栏上时,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客厅窗户——那里映出绘梨衣小小的、专注地盯着游戏屏幕的侧影。
一种更深沉、更贴近血肉的忧虑瞬间盖过了所有的阴谋算计。
源稚生猛地转过头,那双恢复了几分神采的黄金瞳,此刻却带着一种审视、探究,甚至有点“老父亲”般的不善,牢牢锁定了旁边的路明非。
刚才讨论赫尔佐格时的凝重和杀伐果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秋后算账”的压迫感。
“路明非,”源稚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他上前半步,无形的气势让路明非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在讨论怎么弄死那个老东西之前,有件事,你必须给我老实交代清楚。”
路明非心里咯噔一下,脸上那点运筹帷幄的深沉瞬间垮掉,换上了一副“来了来了终于还是来了”的紧张表情。他干笑两声:“啊?象龟,咱刚才不是聊得挺好的嘛?还有啥事啊……”
源稚生根本不理会他的装傻,目光如炬,直指核心:“我妹妹,绘梨衣,”他刻意加重了“我妹妹”三个字,“和你,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
源稚生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样问还不够直白,又咬牙切齿地吼道:“八嘎呀路!别给我装糊涂!”
这句日式粗口,完美表达了他此刻复杂的心情——有对妹妹可能被拐走的担忧,还有一丝……自家白菜可能被猪拱了的悲愤。
“呃……这个……那个……”路明非瞬间汗流浃背,眼神飘忽,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他抓了抓头发,脸上堆起十二万分的谄媚和讨好,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心虚:“大舅哥……你看你这话说的……绘梨衣她……她那么单纯可爱,我哪敢……”
“少废话!”源稚生打断他,眼神更凶了,“回答我的问题!牵手了?拥抱了?还是……”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眼神里的威胁意味已经浓得化不开了。
路明非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赶紧摆手,语速快得像机关枪:“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大舅哥你相信我!我对绘梨衣那是……那是纯洁的革命友谊!啊呸!是纯洁的守护之情!牵手?那是在人多的地方怕她走丢!拥抱?那是她害怕打雷或者做噩梦的时候安慰她!绝对没有半点逾越!我发誓!”路明非举起三根手指,表情“真挚”得近乎悲壮。
源稚生眯着眼睛,显然没那么容易糊弄:“哦?是吗?那刚才在饭桌上,她怎么不给我肉串,光给你夹?还偏心偏得那么明显?”
“那……那是绘梨衣她……她表达善意的方式比较独特!”路明非绞尽脑汁辩解,“她对大舅哥你那也是真爱啊!你看那萝卜,多水灵!煮得多透!那是她特意留给你的爱心萝卜!代表健康长寿!肉串那种油腻的东西,怎么能给亲爱的哥哥吃呢!对吧?”
源稚生冷哼一声,显然对这个“爱心萝卜”的解释嗤之以鼻。他看着路明非那副紧张兮兮、拼命讨好的样子,心里那股无名火稍微消了点,但嘴上依旧不饶人。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笼罩住路明非,带着一种兄长特有的压迫感,一字一顿地问:
“所以,路明非,你会好好照顾她,保护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对吧?”这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最后的通牒和警告。
路明非立刻捕捉到了源稚生语气中那一丝微妙的松动!他眼睛一亮,求生欲瞬间爆棚,脸上堆满了狗腿子般的笑容,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当然!当然!大舅哥你放心!绘梨衣在我这儿,那就是小祖宗!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保证!有我路明非一口吃的,就绝对饿不着她!谁敢欺负她,我第一个冲上去跟他拼命!我……”
路明非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准备发表一篇长篇大论的“护妻宣言”,试图用诚意打动这位难缠的“大舅哥”。
然而,源稚生看着他那副谄媚又略显浮夸的样子,再想到妹妹那颗心明显已经偏得没边了,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认命,还有那么一点点……自家水灵白菜终究还是便宜了这头看着就不太靠谱的猪的悲愤——最终化作了一句包含千言万语、情感极其“充沛”的回应。
他盯着路明非的眼睛,面无表情,用清晰无比、字正腔圆的中文,缓缓吐出了几个字:
“我祝福你……”
路明非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僵住,心里刚升起一丝“过关了?”的侥幸。
源稚生的下一句话紧随而至,语气冰冷,充满了兄长的威严和“你敢对她不好就死定了”的杀气:
“……我祝福你******(一串优美的中国话)。”
路明非:“……” 他脖子一缩,感觉后颈凉飕飕的。大舅哥的“祝福”,果然与众不同,分量十足。
就在这时,客厅的推拉门“哗啦”一声被拉开了。绘梨衣探出小脑袋,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庭院里气氛凝重的两人。
她似乎没太听懂刚才那些中文的“祝福”,只看到哥哥脸色好像不太好,而路明非则是一副“我很乖我很老实”的鹌鹑样。
“哥哥,明非,你们在吵架吗?”
源稚生脸上的冰霜瞬间融化,变脸速度快得惊人。他转过身,脸上立刻挂上了温柔和煦的笑容,声音也柔和得能滴出水来:“没有,绘梨衣,哥哥在和路明非……嗯,商量重要的事情。商量完了。”
他走过去,自然地揉了揉绘梨衣的头发,眼神里满是宠溺:“游戏好玩吗?”
绘梨衣点点头,又有点担心地看看路明非。
路明非也赶紧挤出笑容,摆手道:“没吵架没吵架!绘梨衣别担心,我和你哥……感情好着呢!是吧,大舅哥?”他朝源稚生疯狂使眼色。
源稚生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妹妹清澈担忧的眼神,最终还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绘梨衣这才放心,指了指客厅,“哥哥,明非,一起来打游戏吗?”她脸上带着期待。
源稚生立刻点头:“好,哥哥陪你玩。”他拉着绘梨衣的手往客厅走,完全无视了旁边的路明非。
路明非赶紧屁颠屁颠地跟上:“来了来了!绘梨衣等我!”
客厅里很快响起了游戏的音效和绘梨衣偶尔开心的按键声。
源稚生坐在绘梨衣身边,虽然操作着手柄,心思却飘得很远。
他看着妹妹专注开心的侧脸,又瞥了一眼旁边咋咋呼呼、努力逗绘梨衣笑的路明非,心中那滔天的怒火和沉重的负担,似乎都被这小小的、温暖的客厅暂时隔绝在外。
源稚生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夹杂着无奈、认命,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未来的期许。
“臭小子……”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角色,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嘟囔了一句,“……要是敢让绘梨衣掉一滴眼泪,老子亲手把你沉进东京湾喂鲨鱼!”
路明非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后背一凉,操作的手柄都差点飞出去。他偷偷瞄了一眼源稚生看似平静的侧脸,心里哀嚎:这“大舅哥”的祝福,压力山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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