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微缓了缓语气，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这次破案的关键线索是你提供的，功劳摆在那儿。”
“我会往上头详细反映，给你争取最有利的减刑机会。”
凌越的表情仍然平静，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好像早猜到会是这样的安排。
走出市局大楼，众人陆续上了车，朝着机场方向驶去。
南林的早上，金色的光线穿过朦胧的晨雾，给空气注入了一缕柔和的热度。
巷子里的人影开始变得清晰起来，路边的包子铺传来阵阵诱人的香味，弥漫在四周。
车辆驶过一处繁华的交叉口，叶骁突然出声道。
“靠边停。”
司机立刻放缓了速度，将车停在道旁。
叶骁迈出车门，转头对车内的人说道。
“你们先过去安排手续，我随后就来。”
他的目光移到凌越身上，低声说道：“下来吧，带你吃点东西。”
凌越扬了扬眉梢，没吭声，跟着迈出车门。
叶骁领着凌越往街边一处人来人往的早点铺子走。
几张旧塑料凳随意摆开，蒸笼正腾起白色的雾气。
铁锅里煎着焦脆的油饼，甜豆浆的味道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
“两份豆浆，两套油饼，再来四个鲜肉馅的。”
叶骁利落地报完单子，挑了张角落的椅子落座。
凌越在他对面坐定，懒散地扫视着四周环境。
早市的嘈杂话语此起彼伏，刚出锅的油炸面食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初升的日头将温暖倾泻在街道上……
这些细碎的温暖让他感到恍如隔世的亲切。
老板把现磨的豆浆和金黄酥脆的油果子摆在桌上。
叶骁顺手抓起一根炸得蓬松的面果子，轻轻掰成两半浸入乳白色的豆浆中。
他啜饮着冒着热气的浓香豆浆，整晚的寒气与困倦随之消散。
凌越跟着照做，将半截酥脆的面果子浸入还冒着热气的豆浆里，随后抓起来咬了一口。
汁水丰盈，香气十足。
他眯了眯眼，似乎很享受这简单的美味。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吃着早餐。
没有谈论案件，没有谈论“教授”，没有谈论社区监管。
金色的光线从简易棚顶的裂纹中漏下来，在塑料桌面上跳跃着零碎的光点。
四周回荡着皮鞋急促敲击地面的声响。
年轻学生们嬉戏追逐的欢闹，还有小贩们此起彼伏的招呼叫卖。
一种奇异的平静弥漫在两人之间。
走过了与教授集团命悬一线的危险较量，现在这平凡的市井喧嚣，反而散发出独特的韵味。
叶骁注视着凌越安静咀嚼的模样。
那张总是挂着玩世不恭笑容的脸上此刻褪去了锐气，流露出与年龄相符的温润神情。
他想起凌越在技术中心那洞穿一切的眼神。
在审讯室里那精准到冷酷的观察，在车上那及时救命的提醒…
这个年轻人，分明有千万条路可以选，偏偏每一步都踏进了错误的方向。
“合不合胃口？”
叶骁打破安静，语气里没什么起伏。
凌越把剩下的东西塞进嘴里，又端起塑料杯吸了一大口豆浆
等他抬眼时那种带着调侃的笑意又回来了。
“还不错。怎么，叶队今天心情好？”
叶骁没搭理他的玩笑，只是淡淡说道。
“多吃点，待会儿还要赶挺远的路。”
凌越的嘴角微微上扬，没有继续搭话，埋首专心享用面前的食物。
突然，一阵急促的铃声从叶骁的口袋里骤然响起。
他迅速掏出手机，视线扫过屏幕。
是纪寒铮。
叶骁的眉心轻轻皱起，手指飞快划过接听键，沉声道：“纪队？”
听筒里传来纪寒铮略显紧绷的声音，语气比往常更加凝重，却又隐隐透着一丝松懈。
“叶骁，事情有变。上面刚刚下达了针对凌越的最新指令。”
叶骁的心脏骤然一紧，目光不自觉地移向坐在桌对面的凌越。
凌越似是感应到了他的注视，缓缓抬起眼，神色淡然却透着几分专注。
“南林案虽说眼下尘埃落定，可教授集团的活动从未真正停歇，他们的计划或许比我们预想的还要严重。”
沉默了一瞬，电话那端的声音继续道：
“考虑到凌越对教授集团的行动模式有着异常精准的判断，加上他在关键时刻提供的情报不可或缺。”
“经过上面慎重讨论，决定延期执行他的遣返流程。”
叶骁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机，心跳得非常快，连呼吸都微微停滞。
纪寒铮低沉的声音透过听筒持续响起。
“接下来凌越将以技术顾问的角色，继续配合特案组调查教授集团的系列案件。”
“他的安全保护和监管措施照旧实施，这件事交给你全程跟进。”
“相关的法律手续和证明资料，后续会陆续补齐。这是上级的指令！”
叶骁将手机攥在掌心里，胸口像是堵了块石头，各种复杂的情绪在胸腔里翻腾。
叶骁长呼出一口气，既感到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动，却又涌上更深一层的不安。
不过纪律部队培养的习惯让他下意识绷直腰板。
既然命令已经下达，他能做的唯有专注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是！纪队！我一定盯紧这件事，不让您失望！”
他回答得干脆利落，声音里透着斩钉截铁的认真。
听筒那头，纪寒铮的语调稍微放得平缓了一些。
“还有件事，考虑到他在南林案件里提供了关键线索，减刑手续近期就会办理。”
略微停顿后，他的语气重新变得凌厉，
“但你别忘了，这家伙仍然是重罪缓刑的在押人员！
“你的任务既要盯牢他的一举一动，更得随时防备他耍花样！”
“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更不允许他反过来坏事，听懂了吗？！”
纪寒铮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
“收到！纪队！”
叶骁的语气干脆利落，不容置疑。
通话结束后，他垂下手臂，指尖在手机背面无意识地敲了两下，随后抬起视线看向坐在对面的凌越。
凌越正慢悠悠地咀嚼完最后一口，仰头将豆浆一饮而尽。
他用修长的手指捏着纸巾轻轻擦了擦唇角，这才抬眼迎上叶骁的视线。
“叶队，看这架势……我的假期延长了？”
凌越有些轻佻的看着叶骁，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叶骁鼻腔里重重呼出一股气，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语调恢复了工作时的冷静：
“上面决定让你继续参与教授集团的案子，身份还是技术顾问。”
“对你的监视不会放松，这件事归我管。”
他顿了顿，“南林案的功劳报上去了，应该能减掉些刑期。”
突然，叶骁猛地逼近一步。
“但是，别以为这就自由了！你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最好老实点！”
凌越低笑一声，食指挑起颈间的金属链轻轻摇晃，细碎的撞击声在空气中荡漾开来。
“我的叶队长，你又紧张什么？检测器不是戴得好好的吗？”
他慵懒地站起身来，阳光照射下，项链泛着冷冽的银光。
“别愣着了，叶队。”
凌越朝着航站楼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语调轻快，
“既然要多留些时日，不如先去查查洪斌的线索？”
“或者去全安科技转转？”
“说不定能挖出点有趣的东西。”
晨光斜照中，叶骁注视着凌越半明半暗的轮廓，心底明白与那个飘忽不定的对手周旋才刚开始。
身旁这个戴着电子镣铐的男人，既可能是刺穿犯罪集团最锐利的尖刀，也可能演变成最致命的隐患。
他必须时刻紧握这条栓着猛兽的锁链。
“该出发了。”
叶骁霍然起身，声音沉甸甸地落下。
“按之前安排的路线返回熠阳，南林的残局让别人收拾。”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早点铺子。
初升的太阳将柔和的晨光铺满整条街道，两道身影被拉得老长，在沥青路面上留下清晰的印记。
机轮接触跑道的震颤传来时，舷窗外熠阳市的轮廓已然清晰可见。
下午四点，落日余晖为整座城市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滤镜。
这座掌控着国家命脉的钢铁丛林，此刻正展现出独特的城市脉搏。
政务区的庄严肃穆与商业区的活络生机相互交融。
摩天大厦的玻璃外墙折射着夕阳的碎金。
主干道上川流不息的车龙发出连绵不断的嗡鸣，与城市的呼吸声共同谱写着暮色交响曲。
熠阳市特案组总部的大厦矗立在城市中心区的边界位置。
整栋建筑被昏黄的暮色笼罩，暗沉的混凝土墙体拖拽出悠长的阴影，透出威严庄重的气息。
正门上方悬挂的巨大警徽在落日余晖中闪闪发亮，驻守的警员站得笔直，锐利的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走道里，下午的工作节奏不像早晨那般紧迫，但每个人都在井然有序地忙着手头的事务。
此起彼伏的通讯对话、持续的键盘敲击声和匆忙的步履声交织着特有的工作旋律。
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轿车穿过了严密的安防系统，完美地倒入了专用停车位。
叶骁第一个迈出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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